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靳惜何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伪装者]重生要从源头上来》作者:车到山前 文案: 正逢双十一,单身狗写个短篇练练笔。最近人人都爱伪装者,蠢作者也来凑个数。 唐十:回到剧情刚开始的时候是没用的,重生要从源头上来。 本文半架空,如有与史实不符的地方请自动认为是作者瞎掰的。 提示一:本文逻辑死,所有的资料和剧情都来源于度娘和作者的脑洞 提示二:本文主CP楼春,就算唐十出场早,丫也只能当一辈子单身狗 提示三:请牢记前两条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十,汪曼春 ┃ 配角:电视剧里的一大伙 ┃ 其它:我发誓主角栏里那俩不是CP ==================   ☆、第一章   第一章   汪曼春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明楼不可能在一起。   他姓明,她姓汪。   他是来自军统手持利刃的抗日者,她是为日本人说话办事的卖国贼。   他们中间横亘着国仇家恨,那是绝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当汪曼春重活一世,回到父母刚刚过世时,她看着来接自己去上海的叔父汪芙蕖,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汪芙蕖是造成她和明楼分离的源头,却也是尽心抚养她长大的唯一的亲人,汪曼春不知如何是好,转头跑开,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父母的墓前。   前世父母死亡时她年纪还太小,对幼时的记忆也不深刻,每每忆起父母都谈不上感伤,只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而今世也想不起来什么,只是在这仓皇无措的时候,她希望能找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她的愿望没能达成,她跑得太急,又没看路,一头撞到了别人身上。   确切的说,是别人腿上。   唐十刚刚在墓园看望完故人,就感到腿受到了撞击,低头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挂着两条丑哒哒的鼻涕,正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瞪他。   他蹲下身把小姑娘拉起来,掏出手绢帮她擦干净脸,抱着她走到汪明辉夫妇的目前,低声说道:“你哭的这么伤心,若你父母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我上辈子见过这个人吗?汪曼春想,不记得了。她在葬礼上见过很多人,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能记住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你认识我?你是我父母亲的朋友吗?”汪曼春抱着唐十的脖颈问。   “算是吧,”唐十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小姑娘嘴巴里,“我叫唐十,唐朝的唐,数字十,与你的父亲有些交情。”   唐十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他和明楼很像,却又不同。明楼的和善是浮于表面的,他骨子里理智又严谨,正因此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完成种种高风险的任务。而唐十,他的和善源于善良,是由内而外扩散的温柔,这样的温柔在许多人眼里是软弱,却恰恰填补了汪曼春濒临崩溃的心。   “唐十,唐十!”汪曼春自认自己已经二十多岁,实在是无法对着唐十那张二十出头的脸喊叔叔——甚至连哥哥也喊不出来,她索性就直接叫他的名字,“我有事找你。”   唐十收起手上看了一半的报纸,把汪曼春抱到腿上坐着:“有事?”   汪曼春闷声答道:“我叔父要带我去上海。”   “哦,”唐十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想去?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跟着你叔父安全些。”   是啊,真是安全,在日本人面前都能保住性命,只可惜最后还是死在别人手上。汪曼春恨恨的揪了一把桌上的假花。   唐十把假花递给她:“假的也就随你玩了,来日见到真花,可不能因为一时不高兴就任意摧残。”   汪曼春摆出在七十六号时凶恶的表情:“连朵花也要管,你是管家婆吗?”   唐十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以后别这么看人,挺蠢的。”   尽管不知道汪曼春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愿意跟汪芙蕖去上海,唐十还是答应了帮她去跟汪芙蕖说一说。在他看来,汪曼春成熟的不像个孩子,她做出的决定,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汪芙蕖忧虑道:“曼春不愿意跟我去上海,难道我要留她一个人在南京?这不行,我不放心。”   唐十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微微打开一条缝的房门,才开口说道:“毕竟故土难离。我看曼春聪慧机敏,这样的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是很难掰过来的。我与明辉兄相识多年,这次回来,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出国,不如就把她交给我照顾,等她年纪再长一些,再去上海不迟。”   汪芙蕖心思百转,觉得唐十的提议也不错。唐十知识渊博,谈吐不凡,教导一个小孩子再容易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是出了名的交游广阔,好友遍布政界和经济圈,甚至还和黑道有所牵连,手段又深不可测,与他交好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汪芙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有请唐十相助的一天,这么一想,他不过是想养个孩子,别说只是侄女,若自己有亲生孩子,塞给他养也是值得的。   汪芙蕖温和笑道:“既然曼春执意要留下来,唐先生又有意相助,那我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那孩子年纪小,脾气又犟,若是做出什么错事,唐先生别跟她计较。”   唐十摆手:“一个小孩子,我能对她生气?再说了,就算真闯祸,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那倒是,人都说这世上的事,只有唐先生不想办的,没有您办不到的。”   “哪有那么夸张,”唐十摇头,“真要这么厉害,我不就成神仙了吗。”   “在多少人心里,您可不就是活神仙。”   解决了汪曼春的去留问题,汪芙蕖没有在南京多待,毕竟他还有工作。而唐十,在汪芙蕖离开之后,也干脆利落得收拾了行李,打算去往别处。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看到唐十扛着箱子,汪曼春目瞪口呆,“你要食言吗?”   “怎么会?”唐十拎起汪曼春,心情极好,“当然是带着你一起。世界这么大,你不想去看看?放心,不会叫你叔父知道的。”   汪曼春:……别露出这种人口贩子一样的表情。   1924年5月,开往广州的火车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面对面坐着。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那个,容貌俊秀,身形高瘦,穿一件普通白色衬衫和西装裤,正眉头紧锁,像是在沉思。对面的小姑娘穿着浅黄色小洋装,生的粉雕玉琢,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一、二、三!”唐十低声念完,两人同时出手。   大手出了布,小手出了剪刀。   唐十捂着脸低号了一声:“我不跟你玩了,一把都没赢过……”   汪曼春哼笑道:“我还不想跟你玩呢,水平太差了。”   “你去广州干什么?”她又开口问道。   “哦,那边新开了个学校,我一个朋友请我去当老师,”唐十叹气,“可以拿工资的。我最近穷得连生活费都没了,还是去赚点钱吧。”   民国十三年,广州,学校。唐十没有刻意隐瞒,汪曼春把三个点串在一起,马上就想到了他是去干什么的——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   小孩子是不该知道这么多的,所以汪曼春也就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样子,扒着唐十的胳膊抱怨:“去广州有什么好的,广州夏天特别热。”   “南京也不凉快啊。”   “我家有电风扇。”   “嗯……我未来的办公室应该也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既没有男朋友可以秀恩爱也没有钱刷淘宝,真.单身狗一个人默默开脑洞…… 补充一下: 本文里的汪曼春,在遇到明楼之前,是只有前世的记忆但没有前世的情感的。 我一直在想楼春CP要如何才能成功HE——至少不能像原剧里那样不死不休。明楼和汪曼春之间最深的隔阂不是明镜的阻拦,不是政治立场的差异,而是三观。 明楼的三观太正了,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国家,然后是亲人,最后才是汪曼春。他的心里不是没有爱情,只是爱情在战争面前一文不值,更何况汪曼春还是个汉奸。从我的角度来说,明楼此人完全没有黑点和槽点,他几乎是个完人了……嗯,就是有点胖。 再来谈谈汪曼春。汪曼春这个角色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但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想捂脸,夭寿哟,这得怎么掰才能掰出HE啊。 她的问题在于三观。 如果只是家仇,汪曼春和明楼的情路可能诸多坎坷,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一拍两散;如果政治立场不同,以明楼的本事也可以将汪曼春策反。可是当明楼看到汪曼春用活人练枪的时候,他就彻底绝望了。 什么叫三观不正?当卖国贼是错的,滥杀无辜也是错的。汪曼春知道自己是错的,但她完全没有想过要改正,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和悔恨,这就是三观不正。或许明楼对她说,不要杀人,不要做汉奸,她会听明楼的话,但那只是因为她爱明楼,而不是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所以说,都是汪芙蕖的错!将汪曼春养大的汪芙蕖是个汉奸,在她人生中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给她灌输正确的东西,没有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三观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改变也很艰难,不是明楼说两句话就能起作用的。我坚定的认为,这才是楼春不得善终的真正原因。 所以,蠢作者表示,重生要从源头上来,让汪曼春回到年幼之时,暂时摒弃那些阴暗激愤的情感,然后让唐十替代汪芙蕖。汪芙蕖用多长时间养歪了汪曼春的三观,就让唐十用多长时间给她掰回来。等三观一致之后,明长官和汪小姐就可以手拉手走向 Happy End 了~~~ 至于唐十……设定这么苏,就当一辈子单身狗吧!   ☆、第二章      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又称黄埔军校,是一所刚刚开办不久的军校,共录取学生350名,备取120名。   6月16日,唐十作为军事教员参加了开学典礼。   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一心报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好儿郎,作为一个曾经的卖国贼,被唐十强拉来的汪曼春觉得自己心虚的不是一点半点。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讲台上传来孙先生的讲话。   “阿春。”唐十突然轻而又轻的喊了一句。   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和善的,极少表现出这样穿着正装,面容严肃冷硬的样子,仿佛脸上的线条都是由刀斧篆刻出来的一样。汪曼春被他一叫,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做出前世里接受命令的姿态。   “阿春,追权逐利是人之天性,”她听到他轻声说,“但是,生为中华儿女,要牢记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汪曼春惊骇的握紧了唐十的手,她不知道唐十为何说这番话,说的是谁,又是说给谁听。   唐十低下头,露出安抚的笑容:“有感而发罢了,吓到你了?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汪曼春小声说。   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唐十和汪曼春也渐渐和学校里的其他人熟悉起来。   黄埔军校的成员,从学生到老师再到校长,以男性居多,就算是有女性,也是提起枪就能爆人头的女战士,而又软又可爱的小姑娘则只有一个——一队的军事教员唐十先生的小侄女阿春。   唐十长了一张帅出格调的脸,可惜在学校里没什么用,因为学校里美男子多了去了,可软呼呼的小姑娘只有一个,大家每每见到汪曼春,总是忍不住夸上两句,再给她塞点好东西。   “再这么下去,你就比我有钱了。”唐十把汪曼春架到肩膀上出去遛弯,随口给她算了笔帐。   汪曼春很满意:“那都是给我的,你可不许偷拿。”   “唐先生好。”两人在散步的路上偶遇了一身中山装的年轻人。   “周主任好。”唐十对这位年轻的政治部主任非常推崇,微笑着回应。   周主任也随之一笑:“阿春,你也好吗?”   好,好帅……   红晕慢慢爬上汪曼春的脸颊,她微微低下头:“我也很好。”   汪曼春上辈子见过不少容貌气质上佳的男子,比如俊朗活泼的明台,沉稳严谨的明诚,以及……儒雅从容的明楼,这辈子更是有个颜值巅峰的唐十不停的在身边刷存在感。   然而周主任是不同的。   有这样一种人,他从容貌到气质,每一分都恰到好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显出与众不同的风骨来。你说不出他哪里耀眼,但他静立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线。   #对不起师哥我心中的完美男神换人了#   #不过你放心打败你的并不是唐十那个只会刷脸的#   主讲军事理论的唐十算不上清闲,一周里四天都有课,他上课的时候就把汪曼春托给没有课的同事照顾,偶尔遇到大家都有课的情况,就直接带着她去上课。   汪曼春趴在沙盘旁边,听着唐十做战术分析,突然冒出来一句:“为什么不直接派遣小股部队突袭A区?”   “因为士兵个人综合素质太差。”唐十下意识的回答,然后才意识到发问的是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再然后,唐十看汪曼春的眼神就变了。   被诡异的眼神盯了整整两天的汪曼春忍不住抱怨:“你能别这么看我吗?我觉得你像个诱拐犯。”   唐十一把握住汪曼春的手:“小春同志,我突然发现你有非凡的军事天赋,来吧,跟着其他学生一起上课吧,”他真切而诚恳的说,“我会把你培养成文能执笔定朝堂,武能扛枪撕鬼子的新时代人才!”   “放手放手!”汪曼春甩开唐十,“撕鬼子……你让一个小孩子跑到军校课堂上去搅和,其他人不会同意的。”   唐十不在意的挥手:“这点小事校长还是会卖我个面子的。”   唐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当天就写好了申请,乐呵呵的跑去找了校长。事实证明唐十刷脸无往不利,第二天汪曼春就失去了睡懒觉的权利,被他赶去上课了。   “阿春啊,教室里的同学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等你毕业了也会是国之栋梁。”唐十语重心长的说。   汪曼春:“……”黄埔一期十二月就结课了那时候我也才刚满六岁怎么栋梁给你看?   十月里,广州商团叛乱,唐十把汪曼春留在学校,自己随着部队去平叛。他去的时候换上了一身军装,看上去英俊非常。   战斗从打响到结束只有短短一天,双方的兵力和战斗素养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可是建校以来的第一仗,”唐十笑着说,“实在是打得漂亮。”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激动嘛。”汪曼春打量着他说。   唐十大笑:“不过是一场小战斗罢了。”   这位随着校长一起进行战前分析并身先士卒的教员成了学校里的偶像,唐十是无党派人士,先前还未在军事方面展露才华时就已经因其背景被许多人暗地里拉拢,如今战斗过后更是风头无两,连带着汪曼春也见到了许多日后只听说过的大人物。   然而唐十却不知怎么想的,除了上课就老老实实的窝在屋子里,整日里都在发呆,有时甚至还会点一支烟抽。   汪曼春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顾虑。而几天之后,她的猜测果然成了真。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汪曼春跑出自己的房间,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   “你好,我找唐十先生。”   “他去上课了,五点才能回来。”   “我能进去等他吗?”   汪曼春点点头,让来人坐在外间。   时钟指针指向五点。   “阿春,我回来了,”唐十还没进门,轻快的声音就穿透门板传了进来,“今天我们出去吃——”   他的声音顿住了。片刻之后,唐十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哟,好久不见了。”   汪曼春不知道那两个人聊了些什么,他们都很平静,整个谈话过程似乎也很愉快,就像真正的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一个小时后那个中年人就离开了,唐十双手插兜靠在门边送别他。   “哎呀,”唐十一拍脑门,“阿春,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你又偷吃了我的糖?”   “你的糖那么多分我吃点也没什么,”唐十耸耸肩,蹲下来搭着汪曼春的双肩,“实在抱歉,曼春,是我的错。”   “到底是什么事?”汪曼春有点不耐烦。   “或许你不记得了,但你的父母曾亲口对我说过,这世上,他们最爱的人就是你。”   “比任何人都爱。”   十天后,唐十向校长递交了辞呈,谢绝了所有人的拉拢和挽留,带上汪曼春踏上了前往东北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过渡章,暂时不会写到剧情,想看剧情的亲可以跳过 以及,我还是忍不住安利了一把我男神…… 又及,汪曼春的父母是真的很爱她,尽管她不记得   ☆、第三章   八年后,德国柏林。   汪曼春把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然后戴上一顶灰色鸭舌帽。她穿着一身男装,围了条围巾就出门了。   这八年里的前四年,唐十带着她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以黄埔军校为起.点,他们走过了东北、华北、华中和西北,住过洋房别墅也钻过泥屋窑洞。用唐十的话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你学的多了,见的多了,自然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四年里汪曼春跟着唐十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没错,确实是纯粹的知识,汪曼春每次回想起初学时的惨痛经历,就不得不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汪曼春绝对不是笨蛋,她非常聪明,然而当唐十扔给她一堆古籍时,她还是傻眼了。   “你是要我去考科举吗……”   “当然不,”唐十小幅度的摇着扇子,“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再不济也可以学学古人是怎么耍嘴皮子骂人的。你需要在一个月内读完这些书,然后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四个角度各写一篇三千字以上的总结交给我。记得认真读,如果你随便应付了事,会两个月没有肉吃哟。”   汪曼春:我……   “这是什么?”   “数理综合,虽然我觉得你将来可能不太能用的上太高深的理科知识,不过好歹你得清楚你是怎么来的将来每月领多少工资交多少税子弹为什么能杀人以及杀人之后怎么毁尸灭迹。”   汪曼春:我……   “这又是什么?”   “日语德语俄语英语法语基础教程,你不需要学太多,这五门就够了;也不需要学太深,能听能说掌握日常用语就行。来日你痛骂侵略者和卖国贼,六种语言轮番上,再加上文言文,有没有很爽?”   汪曼春:我……   当汪曼春委婉的表示自己做不到时,唐十的神色惊讶极了:“我都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做不到!”   #我错了唐十我不该说你只会刷脸#   #心好累,每天都在拷问自己的智商#   唐十慢悠悠的拉着二胡:“其实我还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你学完文化知识再来跟我学这些?”   汪曼春:“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唐十笑道:“我不会打仗。你看我军事理论丰富,可是真刀真枪上战场,只有广州商团那么一次。说起来国内也不安稳,再过两年我可以送你去德国,专门给你请个上过战场的老师。”   “我又不打仗,学那个做什么。”   四年间汪曼春只见过汪芙蕖一次,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听说唐十带着汪曼春去了外地也没有什么异议。   四年前,奉系军阀的头子死在日本人手上,正在北平谈生意的唐十接到蒋校长手书,放下手头的生意前往沈阳劝说那位年轻的继任者改旗易帜。   在走之前,唐十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托人送汪曼春去德国学习军事。   “我已经告诉你叔父了,”唐十笑着说,“阿春,不要妄自菲薄,你非常优秀,又喜欢军事,谁说女子就不能带兵打仗了?等你回来,我那套沙盘都送给你。”   四年一晃而过。   汪曼春无聊的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唐十给她找的都是最好的老师,丝毫不逊于军事学院的教官,只是如今战事已起,他却说什么不愿意让她回国,只说叫她再多学些东西。倒是汪芙蕖叫她回去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   汪芙蕖并不知道汪曼春在德国学的是什么,只当她是来德国躲避战乱的,然而这种时候战火未熄,日本人甚至都打到了上海,叫她回去,汪芙蕖想做什么?   “找我咯,”唐十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无所谓,“我在国内都听说了,上海那边明家和汪家斗得很凶,现在的明家家长明镜完全不给汪芙蕖面子。汪芙蕖需要一个新势力把上海的水搅混。”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回去?”   “最好……别回来……呃,随你吧。”   还是要回去的,汪曼春想。   到了德国之后,汪曼春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想拉拢唐十——他有钱啊!别看那货整天嚷嚷着没钱了混饭吃,他在欧洲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最重要的是,他名下有规模非常大的医药公司和军火公司,加之唐家的海外背景,连日本人也不能轻易动他。   唐十,就是各大势力眼中的肥羊。然而唐十除了积极支持抗日之外别无所求,他孑然一身奔波在国内,几乎没有弱点。在汪芙蕖眼里,大概得唐十尽心教导,还送到国外避乱的汪曼春,勉强可以算是他的软肋。   而事实……也差不多。   “你真想回去也行,”唐十说,“不过你的安全就不能保证了,咱们两个的关系,中.共高层和蒋校长那一派是知道的,想用你来绑定我的可不止汪芙蕖一个。”   汪曼春露出明艳的笑容:“如果因为害怕危险就躲着,那我就不是汪曼春了。”   三个月后,汪曼春悄悄回国,先去看望唐十。   唐十早先在东北组织抗日活动,九一八之后充当了当地抗日武装和中央的联络人,直到三二年七月份才离开东北,暂居武汉。   汪曼春在唐家的别墅里见到唐十的时候也愣住了:“你……也老了啊。”   仅仅是四年未见,唐十的变化大的惊人。这一年他三十二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好像能透风。   唐十的眼睛很亮,他快步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大衣也被带的在空中扬起:“回来了?都变成大姑娘了。”   汪曼春心中泛起苦意。   “我在德国见过你的医生,他说你的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劳神费力。我想这几年你都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唐十笑道,“我这不是从东北退出来了?接下来我去干后勤,这活儿轻松。”   汪曼春不满道:“我觉得你才该避到国外去,好好养身体。你不是有钱吗?多砸些钱给国内军队也是支持抗日了。”   “曼春,你信命吗?以前有个人说我活不过四十五岁。”   “别胡说,是你教的我生物,算命的说的话,能信吗?”   “人生苦短,”唐十说话时神采飞扬,“我不想做投机分子,也不想做政治家,我只想看到国家安定,百姓安康。”   汪曼春一时无言。在她看来,唐十和上辈子的明楼,其实是同样的人,虽然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报国方式,但都愿意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和我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直接把时间线往后扯了好多年,我的老毛病,小说一上五千字就各种没头绪,已跪 另,电脑正在装软件,已卡成狗,好想泪奔   ☆、第四章   汪曼春死盯着唐十找了大夫,将他安顿好了之后,才放心的联系了汪芙蕖,表示自己过段时间就能到达上海。   “那真是太好了,曼春啊,叔父工作忙,到时候让我的学生去接你。”汪芙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   “嗯,”汪曼春心不在焉的回道,“您的学生?”   “他叫明楼,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比你大上几岁,你可以叫他师哥。”   “哦。”   放下电话,汪曼春在脑海中慢慢回想着上辈子的自己。   明楼,明楼。   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她上辈子一生的标志。   为明楼笑,为明楼哭,为他生,为他死。   汪曼春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发现自己对明楼未必没有怨恨,不然也不会在刚刚重生时下意识的拒绝跟汪芙蕖去上海。只是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经历过死亡,重生之后她跟着唐十东奔西跑,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后来又去了国外,课业重,以至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明楼了。更何况,比起今生还未见过面的明楼,她更关心总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丢下医生到处乱跑的唐十。   原来对于我来说,明楼也没有到无法释怀的程度。   汪曼春背着一个大包走出了火车站,本来她回国时带的东西就不少,跑了一趟武汉,唐十又给她塞了许多吃的喝的玩的。这会儿她背着巨大的军用包,不像从海外归来,反倒像是刚从村里进城的。   一出站,汪曼春四下一扫,就把目标确定在了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上,一个少年举着牌子,正小幅度地挥舞着。   汪曼春小跑过去:“我是汪曼春,你们谁是明楼?”   “我是,他是明诚,王小姐,你的行李交给阿诚就好。”明楼笑着应道。   汪曼春把包递给明诚,压得少年一个趔趄,她连忙伸手扶住:“抱歉啊,我是女孩子,东西难免有点多。”   “没事,没事。”明诚有点艰难的把包放进车里,摆手说道。   明楼隐藏在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啊。   这位汪家的大小姐……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汪曼春帮着明诚将包放好,回头看向明楼。这是她此生头一次认真打量明楼,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我为什么爱明楼?   ——我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原来世上是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的,上辈子天真无邪的少女一眼就坠入了爱情的深渊,这辈子阅历丰富的阿春也逃不过。   我就是喜欢他,即使他曾经利用我,害我死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   愁怨与甜蜜堆满了心房,汪曼春直到坐上车,都还没有理清纷乱的思绪。   “汪小姐,汪小姐?”明楼唤她。   汪曼春的理智回笼,下一瞬间就隐藏好了所有的情感:“有事吗,明先生?”   “我是说,我想你大概有些饿,”明楼微笑着说,“这个时间老师还没有下班,也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汪家只怕也没有现成的饭菜。不如,我现在你去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   这就是明楼,当他想要照顾一个人时,哪怕只是完成别人的嘱托,也一定会做的面面俱到,找不出一丝能够挑刺的地方。   汪曼春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确实是饿了,让您费心了。”   于是明楼让明诚把车开到他们最常去的酒店,这里不是最贵的,却是全上海饭菜味道最好的地方。   “汪小姐有什么爱吃的?”明楼翻开菜单递给汪曼春。   汪曼春点了一荤一素就把菜单又递了回去:“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菜好吃,明先生有推荐的菜吗?”   明楼欣然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招牌菜。   在座的三个人,明诚不爱说话,汪曼春没有主动开口的欲望,明楼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好在酒店上菜很快,不出二十分钟饭菜就上齐了。这是在外面,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索性就边吃边聊。   “明诚你多大?”   “我十六了。”   “那不是只比我大两岁?”   明楼叹气:“汪小姐和明诚聊的亲热,却只管我叫明先生。”   汪曼春被他这样一说,笑着反驳道:“因为明诚跟我是同龄人,我跟他说话不太紧张。”   “那,与我聊天就紧张了?”   “……也不是这么说……”   “那就是不喜欢我喽。”   “也不是不喜欢。”   汪曼春恰到好处地红了脸,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其实她是因为少女心思一直不好意思跟明楼开口,又觉得自己居然被感情糊了脑子,就有意识的在聊天时避开明楼,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吃饭花的时间并不久,等汪曼春被送到汪家,也才下午四点。汪曼春一到汪家,就往武汉打了个电话过去报平安。   “到了就好,认真学习,注意身体。”唐十说。   “唐十,”汪曼春双手握着听筒,悄悄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你有喜欢的……啥?”唐十那边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你到上海才不到一天!难道是火车上认识的?”   “不是,是来接我的一位师哥,我叔父的学生。”汪曼春甜蜜的说。   唐十:“……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阿春你可不能轻信别人的甜言蜜语……”   “他不是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汪曼春说,“他叫明楼。”   “明楼?明家的?”唐十愤愤然道,“敢拐我家的小姑娘,我这就联系你叔父,把明家赶出上海市场!”   “唐十别闹!”   唐十:“……”姑娘大了,胳膊肘朝外拐了TAT   另一边,明家兄弟俩也在讨论这位新到上海的汪家小姐。   “这个汪曼春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明楼说,“衣着没有特点,连在食物上的喜好都没有表现出来。”   明诚问道:“她不是点了两个菜吗?”   “可是她所有的菜都吃了相同的分量,”明楼推了一下眼镜,微笑说道,“她说是在长身体,营养要均衡,你信吗?”   “就算是为了营养均衡,也不至于一点偏好都没有,除非她在故意伪装。”明诚摇头道。   明楼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还有一种可能。她并没有伪装,只是习惯性的每道菜都吃同样的分量,有可能是从小培养起的。”   “还有她的包,”明诚补充道,“很沉,有七八十斤,但她背着似乎不太吃力,普通女孩子不会这样。”   “汪小姐,有意思,”明楼对明诚道,“去找人查一查,这位汪小姐过去几年的生活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唐十小剧场: 唐十:“小陈,我家小姑娘打电话说有喜欢的人了。” 陈医生:“……先生,关于这件事,您已经唠叨一整个下午了。” 唐十:“小姑娘长大了啊……好高兴。” 陈医生:“嗯。” 唐十:“喜欢上不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好心塞!” 陈医生:“……那是明家大少。” 唐十:“我该不该支持呢?哎呀真是甜蜜的烦恼。”(捂脸) 陈医生:“……你够了。” 今晚有事,今天的提前更~~   ☆、第五章   已经入秋了,雨打在身上可真冷啊。   汪曼春冷眼看着十九岁的自己跪倒在明公馆外,倔强的等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的明楼。   他没出来。   汪曼春在最好的年华里付出了最浓烈的爱,等到的是明镜的冷嘲热讽和明楼远走他乡的消息。   她又看到几年后明楼归来,用他的温情脉脉编织了一张大网,紧紧的将她缚住,然后推了一把,看她彻底坠入深渊。   汪曼春骤然惊醒,她出了一身冷汗。外面下着雨,她走到窗边关好窗子,然后去浴室里冲了个澡。等洗完澡出来,她已经睡意全无,看了眼闹钟,已经是六点了。   汪曼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是浓烈而刻骨的怨恨。她拂过自己的脸,低低笑道:“师哥~你爱过我吗?”   是爱过的吧,只是爱情太轻,家国太重。   “我怎么能忘记呢,我的不甘,我的绝望,明明发誓要讨回来……”   “……可我还是不忍心。”   一天以前的汪曼春,只是个拥有前世记忆的小姑娘,她又聪明又理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为明楼而疯狂。而见到明楼之后的这个晚上,她终于打开了情感的阀门,那些深藏在记忆最底层从未触动过的,来自上一世的酸甜苦辣糅合在一起,充斥着她整个人。   汪曼春穿着小西装和短皮靴,看上去又精神又利落。她下楼时汪芙蕖已经去上班了——他总是很忙。她一个人吃过早饭,走出汪家,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酒店。确切的说,是明家公司对面的酒店。   汪曼春给自己定了个房间,这里的位置很好,从侧窗处能看到伏案工作的明镜,距离也不长,以她的枪法打中对面的明镜绰绰有余。   她将手.枪上膛握在右手,已经是瞄准了明镜,另一只手却拿过电话,拨动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我真是疯了。”汪曼春冷笑。   她没等太久,唐十的声音很快就响起来了:“阿春,昨天下午才打过电话,今天就又想我了?”   汪曼春哼笑了一声,慢慢的说道:“唐十,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唐十的声音里染上了困惑,他一向敏感:“阿春,你……”   “你别说话,我给你讲个故事,你等我讲完。”   “好。”   汪曼春唇边带笑,缓缓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当初我没有跟着你学习,而是随着叔父去了上海,就会提前好几年见到明楼。而我从小就喜欢他。   “但是明楼的大姐明镜不许我们在一起,她痛恨汪芙蕖,也厌恶我,为此,她强行把明楼送去了国外。   “我失去了明楼,濒临崩溃。叔父教会我握枪,日本人教会我杀人,我在自暴自弃中沦为汉奸。   “然后明楼回来了,他利用我,然后抛弃我。   “我死了。   “这样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是不是?”   汪曼春食指抚摸着扳机:“唐十,你说,都是明镜的错,是不是?没有她,我就不会失去师哥,也不会就此沉沦。”   “如果现在杀了她,就不会有以后的一切了,对吧?我就可以和师兄一辈子在一起了,”她带着哭腔问,“我现在只要扣下扳机就能杀了明镜,唐十,你明白吗?”   电话对面的唐十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从听筒传来:“我的姑娘,你哭什么呢?”   “还记得我教你化学时我们做过的制取氧气的实验吗?”   “氯酸钾加二氧化锰,然后加热,就能得到氧气。”   汪曼春盯着明镜,喃喃道:“所以呢?”   “氯酸钾为什么会产生氧气?”   “因为加了二氧化锰吗?”   “不,”汪曼春反驳,“二氧化锰只是催化剂——”她被自己给噎住,而后苦笑,“唐十,你讲个道理不用绕这么多弯儿。”   唐十笑呵呵的答道:“我只是想帮你复习一下过去的知识。”他只要不谈到有关日本人的话题,就始终是温柔的,“曼春,你一开始也说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在我心里,即使明镜是二氧化锰,你也不是氯酸钾。”   汪曼春揉了一下眼睛,说道:“唐十,我说过,我现在拿枪对着明镜。我想问你,如果我真的成了汉奸,不知公理正义,不知廉耻,你会怎么办?”   “嗯——”唐十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思考,“那真是太糟了,我的一世英明都要毁在你手上。”   “我一定会冲到上海去,亲手打断你的腿。”   汪曼春扑哧笑了,她抱着听筒笑得太开心,连枪都握不住了。   “打断我的腿?太可怕了,我特别怕疼,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的。”   身在武汉的唐十,听着电话里汪曼春开心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他一高兴,手一抖,文件上要赠给抗日军队的军需品就翻了一番。   爷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唐十快乐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唐十:昨天还一见钟情今天就脑补到虐恋情深的段子了,女孩子还真是反复无常呢 蠢作者今天一天都在对着电脑做课设,这会儿头疼的快hold不住了,今天字数不多,见谅   ☆、第六章      最终唐十和汪曼春都默契的忘记了那天早上发生的事。唐十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小姑娘最后也没动手;而汪曼春则是觉得特别丢脸,居然被感情左右了自己的行为什么的……   到上海之后,汪芙蕖本想让汪曼春去女子中学读书,把这事跟汪曼春一提起来,才听她慢悠悠的说道:“哦,不劳叔父费心,唐叔叔已经找人送我进海军军官学校了。”   汪曼春自到上海就一直与汪芙蕖不太亲近,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自己做主,基本不与他商量。汪芙蕖连着忍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了了,他低声喝道:“上学这么大的事都不与我说!海军军官学校是随随便便就上的吗?那是军校,有了编制再想抽身就难了!”   “没关系,”汪曼春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又夹了一口菜吃,“我想去。后面的事唐叔叔会摆平的。”   “唐叔叔唐叔叔,你整日里就念着唐十!”汪芙蕖筷子往桌上一放,“你别忘了,他姓唐,你姓汪!你身体里流的是汪家的血,我才是你的亲叔父!”   汪曼春突兀的笑了一下,她的眼睛与她父亲汪明辉的极像,看得汪芙蕖心头一虚:“叔父,您当年给唐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压低了嗓子学着汪芙蕖的语气,“唐老弟,你与明辉关系好,与我也投缘,我们的子侄就是你的子侄,分什么姓汪姓唐呢?”   “你,唐十告诉你的?他在挑拨我们叔侄的关系!”   “当然是我亲耳听到的,当初那个电话是我接的,”汪曼春声调又是一变,声音竟然和唐十的音色一模一样,“汪先生,曼春很好,不用担心。”   “叔父,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东西,拉拢唐十的工具吗?”汪曼春冷笑着丢下筷子上了楼,“既然你一开始就是那么想的,就别到现在才来我面前装什么叔侄情深。”   汪曼春自顾自的回了房间,留下汪芙蕖独自坐在餐桌前。家里的佣人不敢插话,匆匆的收了盘子退下去了。   汪芙蕖不可置信的回想着汪曼春的话,他是商人,搞了一辈子的经济,办什么事都想着利益最大化。唐十身体不行,又多年单身,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汪曼春若是合了他的心意,说不定几年后唐家就改姓汪了。他当初是这么想的,却不成想汪曼春被唐十给养熟了,反倒与他离了心,这样下去,就算唐家姓了汪,得利的也只是汪曼春,而不是他汪芙蕖。   “……竟是桩赔本的买卖!晦气!”汪芙蕖哼了一声,也回了房间。   明家。   明楼擦着眼镜问道:“你说……汪曼春进了海军军官学校?”   明诚点头,他也是那所军校的新生,前两天去看入学名单时碰巧看到,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汪芙蕖怎么会送她去军校?他在军队没有势力,汪曼春一个人,又是女生,进军队没有好处……”   前些天明楼让人去查汪曼春的资料,却发现只能查到她四年前去了德国,而从六岁到十岁的四年间却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明大少真是想多了。   汪曼春报考军校,只是纯粹喜欢军事,加之想与上辈子的自己彻底作别,所以连学校也不想和从前一样。至于那四年……唐十带着她满中国的跑,除了一开始在黄埔呆了半年之久,后来在每个地方都停不了几天,直到皇姑屯事件之后才把她送去国外,他自己常住东北——查不到实属正常,毕竟汪芙蕖也没查到。   军校是住宿制,汪曼春想到以后只要不放假就看不到汪芙蕖,心情好的不得了,也不在意没有家人送自己上学,收拾好行李坐上司机的车就往学校去了。   到了学校,汪曼春刚下车,就碰上了明楼和明诚兄弟。   “明先生……怎么在这里?”汪曼春盯着明楼笑了。   明楼觉得汪曼春似乎和上次见面时有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也回以笑容:“阿诚是这一期的新生,我送他过来。倒是汪小姐你,怎么也在?”   “我也是新生啊。”汪曼春答道。   明楼抬手鼓了两下掌:“你一个女孩子居然能考进军校,真是不得了。”   “哪里,”汪曼春特别理直气壮的说,“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明楼:……且不论性别单看年龄你就不符合招生标准,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别说的这么开心……   “我们进去吧?”被两个人无视了很久的明诚咳嗽了一声,提议道。   “走吧。”汪曼春点头。   自此汪曼春终于过上了比较规律的生活,军校的制度很严,不准干的事情列出来能拉成一大串,不过她本来就不是性子跳脱的人,每天老老实实的读书上课练枪法,隔一段时间参加一次小规模的演习,日子过的也挺充实。要说有哪里不好……啊,明诚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汪小姐,又在看书?”明诚拿着一本书坐到对面。   “哦,阿诚啊。”   “你看的是什么?”   汪曼春挑起眉毛似笑非笑:“你感兴趣?”   明诚被她的表情弄的有点紧张,但还是诚恳的说道:“你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我想知道你平时是怎么学的。”   汪曼春把书皮翻过来给他看。   她在图书馆里十次有八次能碰到明诚,见得多了也就觉出不对了,哪有每次碰到都问看什么书的?就算在图书馆也不带这样的,还总要顺便问一句她喜欢看什么书。   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汪曼春眼睛盯着书,在心里慢慢的盘算。   如果不是明诚自己起了兴趣,那能使唤他,又会对她有兴趣的,就只剩下了明楼。   明楼为什么想了解她?就算她表现的不那么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对于现在的明楼来说也无关紧要才是。除非……   “唔。”她一直以为明楼是在国外的那几年才成为抗日者的,现在看来,他只怕现在就已经是重庆或者共.党方面埋下的暗线了。   毕竟只有干情报工作的人,才会这么多疑又多事。   如今的军校学制大都很短,教的也是最直观实用的东西,对于汪曼春来说其实比较新鲜。唐十军事理论丰富,教导她时往往从根源谈起,只讲其所以然,却很少说起如何应用。到德国之后她的老师倒是讲了实用的知识,只可惜她请的是家教,讲得再好没办法拉出一批队伍跟她玩实战演习。   有实践,这就是军校的好处了。   年底,汪曼春结束了在军校的学习,和明楼之间也渐渐的熟悉起来。这样的熟悉……和上辈子是不同的。上辈子他们相处时,总是明楼宠着她,确实情深意也浓,只是她不懂他,他也不想她懂他。而这辈子她似乎已经失去了那样激烈的情感,以同样的高度和明楼交流,每有见识相同之时,竟也会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唐十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病情反反复复,汪曼春跟他提了好几次要他去国外休养,三三年二月初,他终于松口的,答应带着陈医生去德国。   “你不用来送我了,我还有事要你办,”唐十在电话里说,“你要是来了就赶不及了。”   唐十从没托她办过事,这头一次汪曼春觉得怎么也不能拒绝:“你说吧,我一定办好。”   “二月二十五号杜老板的恒社开幕,他给我发了请柬,我去不了,正好你在上海,就帮我跑一趟吧。我已经让邵庭带着请柬往上海赶了,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具体情况听他跟你说。”   在上海能被唐十称作“杜老板”的人,就只有那位白手起家如今身居高位的杜月笙了。人家的请帖都送到了,唐十就算身体不好也得派个代表过去,邵庭是他多年的助手,而汪曼春……可视为学生,也可视为继承人。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即使唐十没亲自去,也是足够重视了。   只是,当汪曼春见到从火车上下来的邵庭时,她深深地、深深地,郁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嗯,蠢作者终于活着做完课设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七章      汪曼春没见过邵庭。   她跟着唐十的前四年,邵庭在德国打理生意,等她去了德国,邵庭又跑到唐十身边去了,是以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却没见过面。   汪曼春询问唐十如何辨认邵庭,唐十带着笑意答道:“你等在车站外,看到的最有存在感的那个人就是了。”   现在汪曼春只想说,唐十的说法真是一、点、没、差。   邵庭是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青年,他穿一身灰色修身西装,头发上打了发蜡,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面容瘦削,一双丹凤眼,高鼻梁,嘴唇很薄颜色很淡,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精英范儿。   这一身打扮比较时髦,但也算不上惹人注目,问题是邵庭就算是站在那里当个雕塑,都比在场的所有女人更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简称娘炮。   汪曼春:……如果一定要跟这货共事,请允许我选择狗带。   邵庭朝汪曼春走来,他走路的姿势,莫名的让汪曼春觉得非常……温良。   “你就是小春儿吧?我是邵庭,唐爷定是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邵庭热情的拉起汪曼春的手,“你别担心,唐爷这会儿已经在去德国的飞机上了。我总听唐爷说起你,如今能与你共事真是极好的。”   汪曼春下意识的捂住了胃:唐十,你打哪儿找的这奇葩,快来把他领回去!   两人坐上汽车。汪曼春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看到邵庭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上,微微向后靠着。注意到汪曼春的视线,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就是看了一眼你脸红个……啊!   邵庭到达上海时已经是二月二十,他要准备给杜月笙的贺礼,还要处理唐十丢在国内的一大摊子生意,抓着汪曼春这个帮手就不肯放走了。汪曼春无法,只好在酒店开了个大房间,两个人加班加点的工作。   “这一堆都是你的!”邵庭难得豪气的一挥手,指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协议,“签你的名字就行了。”   汪曼春翻了两下,发现大都是上海范围内的生意往来:“签我的名字?”   “唐爷说把上海的生意交给你,恭喜咯,唐氏上海分公司新负责人。”   “乱来。”两辈子没搞过经济的汪曼春扶额。   “唐爷说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做生意也是如此。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祝贺杜老板,二就是来教你做生意的,”邵庭十指齐飞,把算盘打得噼啪响,“这不,对账呢,等上海的帐对完了,就全转到你手上去。”   事实证明,邵庭在经济方面,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唐十虽然善良,但他毕竟是个商人,如果邵庭没有真本事,任他把腰扭出花儿来,也没办法留在唐十身边。   “哎呀呀呀你算错了!你数学是怎么学的呀,普通的加减乘除也能算错!”   我都连算一天了就错了两笔好吗?   “这个协议不能签,张福生那个吝啬鬼,拿七分的货赚十分的钱,讨厌!他想得美!”   我知道我也没想签……   “药材这块儿我们一直跟同辉堂有合作,就还按过去的来。西药那边赶明儿我带你跑趟中心医院。”   去吧去吧快去吧!   “明家不能得罪,必须把明家拉入伙,强龙不压地头蛇懂不懂?”   你不知道我姓汪已经自动被拉入明镜的仇恨列表了吗?   邵庭是见不得人出差错的,只要哪里出了一点问题,他就得把那部分的负责人拉过来,连跺脚带瞪眼的可劲儿埋汰人。   “得嘞,知道您辛苦,日后可不能出这样的差错。我们唐爷说了,今年上海这边儿的,从负责的到普通工人,人人发个大红包!”邵庭勾着手,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中送走了最后一位主管,冲汪曼春抛了个媚眼,“看见没?打个棒子给个甜枣,学着点!”   汪曼春默默的捂住胃:糟了,胃更疼了。   再怎么早出晚归,汪曼春每天还是要回汪家的。二十四号下午邵庭大发慈悲之心放汪曼春早些回家,她刚从酒店走出来,就见外面停着一辆眼熟的小汽车,明楼从车窗处探出手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汪曼春钻进车里:“师哥,你怎么在这儿?”   明楼答道:“我打电话去汪家,你不在,问了你家的仆人,她说你来了这边。我今天跟老师提到你,他生了好大的气,怎么,叔侄俩闹矛盾了?”   “是啊,闹了好大的矛盾,”汪曼春止住明楼的话,“你千万别劝我,我还想再闹几天。”   明楼无奈的笑着点头:“行行行,都依你。”然后又说道,“明日杜先生的恒社开幕,你可知道?”   杜月笙给明家发了请帖,明镜是要去的,他也会跟着去。不过,汪芙蕖只怕是没有请帖的,他一贯是亲日派,很不得杜月笙的眼缘,但汪曼春就不一定了。   “去啊,”汪曼春像是没听出明楼话里的试探,“我一位叔叔病了去不了,托我代他到场祝贺呢。”   “既然你去,那我也去罢。”明楼笑着说。   二十五号早上,汪曼春把自己收拾停当,和邵庭坐上了一辆车。邵庭清点了一遍要送的东西,让司机开车出发。   “等会儿到了杜老板那儿啊,你就坐着露个脸就行,一切交给我。记得少说多看,这回有我带着你,下回你指不定就要一个人去了。”   “我们去了就代表唐叔叔加入恒社吗?”汪曼春问。   “不,我们只是去祝贺的,”邵庭倨傲的答道,“唐爷不会加入任何势力。”   “我知道了。”   “哦,对了,到了之后记得改口叫杜先生,他喜欢。”   “唐叔叔不是叫他杜老板?”   “他们有生意往来,站得一样高,不用说恭维话,你呢?”   “我明白了。”   两人到了门口,客客气气地递交了请帖,却被管事的拦在了门外。邵庭翻了个白眼,轻轻戳了一下汪曼春的肩膀:“他肯定认出你是汪芙蕖的侄女,才不让咱们进去,哼。”   “怪我吗?”汪曼春无力的反驳,“我又不是亲日派。”   “都是汪芙蕖的错!”   李管事把邵庭和汪曼春两人拦在门外,转身进屋去找杜月笙。杜月笙坐在主屋里最宽大的沙发上,正在听下面的人汇报来客情况。   “杜先生,外面来了两个人,拿着唐老板的帖子,说是代表。”   杜月笙现年四十五岁,体型偏瘦,看上去没有半点青帮出身的匪气,反而穿了一身长衫,显得文质彬彬。他开口,用慢悠悠的语速说:“唐老板的代表,那还不快请进来?”   李管事为难道:“来的两个人里,邵庭您是见过的。只是另一个是个小姑娘,叫汪曼春,她是汪芙蕖的侄女。”杜月笙不待见汪芙蕖都是上海滩人尽皆知的事了,他也怕一时处理不当给自己惹上麻烦。   “请进来,”杜月笙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语气轻缓的说,“我见的是唐老板的代表,至于她是谁的侄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管事于是又返回大门口,毕恭毕敬的请邵汪两人进了门:“先前怠慢了两位,还请别见怪。”   “我们唐爷和杜先生是什么交情!不见怪不见怪。”邵庭也跟着打着圆场。   两人被带到大堂,此时大堂里已经有一些人了,三三两两的聚着。汪曼春牢记着少说多看的叮嘱,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邵庭见状笑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只是没坐多久,汪曼春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哟,娘娘腔也能进来,还带了个小情儿。”   汪曼春神色晦暗,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邵庭按住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老板,”邵庭瞥了眼张福生,“拿着次等的布料来跟我谈生意的张老板呀。”   张福生知道邵庭是唐十的人,往日里他是不敢惹的,只是现在他们生意已经谈崩了,又是在杜月笙的地盘,他索性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哼,一个娘娘腔,一个没长成的黄毛丫头,唐老板竟派你们来,也不怕损了面子,果真是病得快死了糊涂了……”   汪曼春脑子里的弦断了。   邵庭听到张福生的话直觉要糟,下一瞬就见汪曼春一步跨到前面,抬手就结结实实的抽到了张福生的脸上。她的力气是在军校实打实练出来的,张福生被抽的原地转了一个圈,砸在地上时吐出两颗牙来。   汪曼春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笑盈盈的蹲下来:“来,张老板,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好让我找个由头把你的舌头也给削了。”   张福生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两腿间流出一小股液体。   这时有人说:“杜先生来了!”   邵庭把汪曼春拉起来护到身后:“杜先生?哎呀小孩子家不懂事,我在这儿给您道歉了,您要是心里有不快尽管冲着我来。”   汪曼春两辈子都没学会躲在别人身后,她从邵庭背后闪身出来,低头对杜月笙说道:“杜先生,是我脾气差,不关邵哥的事儿。”   杜月笙脸上不见怒意,只是问汪曼春:“你为什么打他?”   “他说唐叔叔病糊涂了。”   张福生说的什么,杜月笙一早就知道,他淡淡的笑了一下:“也不枉唐老板教导你。”然后他又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姓汪?”   汪曼春想了想答道:“我父亲姓汪。”   “很好,很好,”杜月笙笑着指了一下张福生,“谁把这糟污东西放进来的?快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汪曼春重生之后就不再凶残了吗?其实她只是由显性转成隐性了。   ☆、第八章   如恒社开幕这样的集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除了上门祝贺,还是与上海其他有权有势的人物相互交流和沟通的渠道。邵庭拉着汪曼春把在场有来头的人一一拜访过去,隐晦的表达了“这是唐氏近几年国内的负责人”,他这么一说,就连汪曼春也傻了。   “你胡说什么,不是说我只是上海的负责人吗?”汪曼春压低声音,语气有点急躁。   邵庭嗤笑道:“人家可是整个亚洲地区的负责人,如果你要接手的只是上海的生意,唐爷就直接丢给你玩儿了,哪里需要劳动人家专程赶来教你,哼。你不会是没这个本事吧?”   唐十和邵庭的性格里都有强烈的以己度人的色彩,比如现在,邵庭的脸上就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为什么做不到”。不同的是唐十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而邵庭则是有意在开嘲讽拉仇恨。   “……谁说我做不到!”尽管知道是坑,汪曼春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了。   “那就好,”邵庭笑,“走,哥哥带你跟明董事长问好去。”   汪曼春从来就没喜欢过明镜,她站在原地不愿挪动脚步,邵庭似乎早有预料,右臂一展扶住她的肩膀。她肩上传来极大的力量,带得她不得不跟着邵庭往前挪——劲儿大,不挪,疼。   “小春儿啊,哥哥今儿个教你个道理,”邵庭亲昵的在汪曼春耳边说道,“商人逐利,做生意,不分讨厌谁喜欢谁,能挣钱才是硬道理。”   “唐十就不跟日本人做生意。”汪曼春毫不留情的顶了回去。   “谁说的?”   “我猜的,他是抗日积极分子。”   “当然要跟日本人做生意,”邵庭继续拖着她往前走,“坑日本人的钱支持抗战,唐爷干的可顺手了。”   汪曼春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挣光明镜的钱,然后用这些钱作聘礼把师哥娶到手!(阿春你要真这么干这辈子都别想和明楼在一起了……)   “瞎想什么呢,那是对日本人,”邵庭掐了一下汪曼春,“在国内,尤其是明家这样的抗日派资本家,要互惠互利。敢下黑手小心唐爷打断你的腿!”   汪曼春被他掐的一激灵,急忙跳开:“知道了知道了,别掐我!”   邵庭起了坏心眼儿,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白生生的指头戳了一下汪曼春的脸:“来,让哥哥调戏一下~”   还没等再戳第二下,他的手就被人抓住,明大少脸色阴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仿佛闪过一道寒光:“先生,请不要对这位小姐动手动脚。”   邵庭勾着嘴角,手腕轻轻一转就从明楼手里挣出来:“哟,明大少,我这跟我妹妹玩儿呢,您个不相干的人别来凑热闹成吗?”   明楼把头转向汪曼春:“曼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兄长?”   汪曼春眼见明镜也走过来了,心道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到了,便对邵庭说:“邵哥,别闹了,明董事长过来了。”   邵庭马上停止了和明楼的纠缠,和汪曼春站到一块儿,露出特别贤良的笑容:“明董事长,多日不见我甚是想念,您最近过得可好?”   看着明镜略略抽搐的嘴角,汪曼春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这是也被膈应到了吧,看到明镜不好,我就开心了。   明镜和邵庭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然而每次见面时心塞感都只增不减,为了减轻自己的精神压力,她把注意力转而放到别人身上:“明楼,你们说什么呢?你和这位小姐认识吗?”   明楼想到明镜和汪芙蕖的势如水火,飞快答道:“嗯……见过几次。”   邵庭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拉着汪曼春就对明镜说:“这是我们家小春儿,等我回了德国跟合作的就是她啦。我常教导她啊,姑娘家就要像明董事长您一样自立自强,商场如战场,要做花木兰一样的人物!”   明镜被邵庭这么恭维,有几分开心,又想到若非父母早逝,她又怎会在商场沉浮十几年,一时五味杂陈,脸上露出苦笑来。   汪曼春被邵庭一直使眼色,不得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明董事长好。”   “要叫姐姐!”邵庭说。   明镜和明楼来的晚,没见到汪曼春抽人时的凶残,她对这个看上去英气利落的小姑娘很有好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明楼在明镜背后捂脸。   汪曼春不无恶意的笑着答道:“我叫汪曼春。”   明镜脑中划过“汪曼春+十四五岁=汪芙蕖的侄女”的等式,还想再最后挣扎一下:“你是……”   “汪芙蕖的侄女。”   明镜眼前一黑,随后看向明楼:“你早就认识她?”   明楼有些支吾,明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汪曼春对邵庭说:“看吧,我就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明镜讨厌汪家,自然也讨厌我,而我也厌恶她,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那不可能,”邵庭端起一杯红酒晃了晃,“金钱只有在流动的过程中才能不断发展壮大。明家的摊子太大,明镜想把生意做下去,又不想和汪家同流,就只能和唐氏合作。她就是再讨厌你也得忍下这口气,哦,你也一样。”   汪曼春:“……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   邵庭:“哎呀讨厌人家难得正经呢。”   汪曼春:……胃又有点疼。   从杜月笙那里回去之后,邵庭依旧拉着汪曼春做工作的交接,汪曼春忙的天昏地暗,恍惚间一看日历,才发现已经过去两天了。   她翻了一下新送来的报纸,目光扫过第二版的上半部分:“福生布厂倒了?”   “嗯哼~”邵庭哼着小调打着算盘,“小春儿啊,哥哥再教你第二个道理。”   “咱们是做生意的,动口不动手,不兴打掉人牙拔舌头那一套。”   “不过呢,既然已经动手了,打蛇打七寸,就该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邵庭笑道:“敢说唐爷的闲话,他今儿破产了,明儿个就横尸街头。”   汪曼春沉声道:“你要他的命?”   邵庭笑靥如花:“唐爷心善,极少要人性命,可惜他去了德国,现在做主的是我。我邵公子啊,心黑手狠,但凡盯上谁,不死不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  寝室还有三分钟断网,先发这些   ☆、第九章      一周后,邵庭也离开了国内,前往德国去照顾唐十,汪曼春带着一堆以前从没见过现在也不熟悉的下属开始征战商业圈。   “一个熟人都没有。”汪曼春叹气。   三月的天还冷着,明楼用自己的围巾把她包起来,低声笑道:“出门怎么不穿厚一点?”   汪曼春也笑了:“我觉得不冷。师哥,明董事长都知道我姓汪了,你还敢跑出来见我?”   “不让大姐知道就行了,”明楼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大姐和老师究竟有什么恩怨,不过时间还长,我总能慢慢说服她的。”   他话里的意思汪曼春听明白了,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只在心头苦笑。   怎么说服得了呢?汪曼春想,自从汪芙蕖设计谋夺明家财产,害得明镜和明楼的父亲早逝,汪家和明家就打了一个死结。   “……除非我不是汪曼春,你也不是明楼。”汪曼春喃喃说道。   “嗯?”明楼听她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汪曼春摇摇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得回公司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明楼点头,没有取回自己的围巾,反而帮她围得更紧了些:“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   和汪曼春道别之后,明楼一个人沿着街道走到头,穿过巷子,左拐右拐进入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   “怎么来了我这里?”冯渡拨弄着烧的不太旺的小炉子,有点惊讶,“往日都是阿诚来,你可是稀客。”   明楼关上院门:“放心,没人看到。”   他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冯渡旁边一起烤火:“新消息,不过我想就算我不说,过两天你也该知道了。”   “什么?”   “对汪曼春的态度要改变,她接手了唐氏在国内的所有生意。”   “哦,”冯渡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就在今天上午,邵庭离开上海去德国了。”   冯渡听闻,眯着眼睛长长的“哦——”了一声。   之前在杜月笙的聚会上,汪芙蕖没有出席,但他的侄女却被邵庭带着混了个脸熟。虽然没有正式说明,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唐氏和汪家结盟的标志。只是后来唐氏的生意,合作对象依旧是明家,大家又以为唐氏与汪家只怕还在暧昧期,才推出个小姑娘到明面上,实际上国内还是邵庭主事。   可是现在,邵庭居然走了。   “难道那个汪曼春,真是唐十选定的继承人?”冯渡道,“他这么做,和把自己的钱拱手送给汪家有什么区别?”   “未必,”明楼分析,“汪曼春和汪芙蕖,似乎关系不太好。”   “汪曼春的父母是二四年过世,但她三二年才到上海和汪芙蕖一块儿住。这中间的八年,后面四年她呆在德国,前面四年她在哪里,干了什么,统统查不到。”   冯渡一拍大腿:“她回国没多久就接手唐氏……她跟着唐十?”   明楼点头:“我的推测。唐十在二四年到二八年间的行踪也查不出,皇姑屯事件之后他先是去了东北,后来一直活跃在抗日的第一线。这么看来,二八年他开始为抗日奔走,为安全计,才把汪曼春送出国。”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唐十和汪曼春的父亲汪明辉是好友。”   “我和汪曼春接触过不止一次,她非常优秀,各方面都远超同龄人,唐十想必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她。”   “你说……在汪曼春心里,是多年不见的叔父更重要,还是尽心尽力教导她,将她视如己出的唐十更重要呢?”   冯渡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意思。邵庭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汪曼春既然能被他信任,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明楼与冯渡一番交流,达成了新的共识,他心情不错,站起来打算回家时想到这几天像吃了枪药一样的大姐,突然就不想回去了。   #大姐生气好可怕,心好累#   明家。   明镜扶着额头,细数着最近发生的事,觉得糟心事儿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来。   先是唐氏国内的负责人换了人,换上去的还是汪家的小丫头;接着邵庭前脚出国,汪芙蕖后脚就开始对明家的产业下手。   她面临着一个选择。   是就此退缩让汪芙蕖得利,还是和汪芙蕖的侄女合作保住自家产业?   当然,如果两样都不选,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是那样一来风险更大,一着不慎,明家就垮了。   “……明家的生意,摊子太大了,”明镜叹气,“得开始调整,集中资本。”   汪曼春正在看邵庭留下来的一份合作计划,这是由他亲自操刀,针对明家的现状新写的。   正如他曾在聚会上所说,“明家摊子太大”。明家的生意覆盖了各行各业,旗下子公司多而杂,这是老问题了,明镜大概也已经意识到,从几年前就开始慢慢整合手头的资源。但她需要钱,也需要时间,上海经济风云变幻,又有汪芙蕖虎视眈眈,她需要找一个信得过的盟友。   “唐氏就是最好的盟友。”汪曼春低声道,“有钱,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   她又拿起另一份计划,这是今天汪芙蕖叫人送过来的,大致的意思是汪家和唐氏联手吃掉明家,瓜分上海滩。   汪曼春看了一遍,把计划丢进垃圾桶里。   瓜分上海滩?别逗了,当法租界的大佬们都是死的吗?就算是在国外,那些有黑手党背景的财团都是不能轻易动的,汪芙蕖这是想让唐氏和黑道上的那些人对上,他再从中渔利。   这是当她不会做生意,还是暗示她悄悄坑唐氏一把?   “还是和明镜合作吧。”至少明镜做生意的时候还是很实诚的。   汪曼春:我的叔父总想背地里坑我怎么破?在线等,急   唐十:不要怂,坑回来!   大洋彼岸的德国,唐十在陈医生的陪同下慢慢散步。到德国之后他接受了最好的治疗,也没有像在国内时那样整天蹦跶,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不少。   “唐先生似乎有点不开心?”陈医生问道。   “啊……”唐十怅然,“我只是想,我明明是男一号,竟然连续三章都没有出场,连个侧面描写都少得可怜,风头都被邵庭抢走了。”   陈医生:“唐先生您在说什么?”   唐十:“没什么。”   “邵公子就快要回来了。”   “他当然要赶快回来,”唐十笑道,“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否则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有四个课设一个实训,以及还要准备考研…… 一把辛酸泪,尽量做到每天都更吧   ☆、第十章   天气转暖,五月里,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的唐十给汪曼春打了个越洋电话问她最近生意做得如何。   “最近还好,都进入正轨了,”汪曼春抱怨道,“前段时间太忙了。”   唐十笑道:“你是被邵庭给坑了。”   “我被他坑了?”   “一个人做事,本来就不可能面面俱到,更何况你掌握的还是整个国内的生意。”   “可是邵庭说……”   “他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做生意也一样,每一个环节都要烂熟于心,是吧?”   汪曼春“嗯”了一声:“他说是你说的。”   “这小子,总是拿我的名头坑人,”唐十显然是个比邵庭更好的老师,他极有耐心地说道,“你是掌权人,你的职责是决定公司要做的事情,至于该怎么做,由谁来做,这是下面的人该思考的。”   “牢记各司其职。即使你觉得由你来把整件事做完会更好,也不要这么干,不能从上往下破坏规则。”   “要学会把权力下放,你的下属并不是没有才能,你要信任他们。你把工作干完了,他们吃白饭吗?”   汪曼春连着说了好几个“嗯”。   唐十唠叨完了,才委委屈屈的说:“阿春,邵庭特别坏,他不给我肉吃……”   “我听邵庭说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少吃肉,”汪曼春劝道,“是我的话也不能让你吃,你就忍忍吧,不过是口腹之欲。”   “我才是老板!”唐十“哐哐”的拍着桌子,“一个两个连我吃什么都管,开了你们!”   邵庭:“呵呵。”   汪曼春:“呵呵。”   通话最后,邵庭接过了话筒,建议汪曼春闲下来之后去找个学校上上。   “我年前就从海军军官学校毕业了。”汪曼春皱眉说。   “那种军校不算啦,”邵庭的声音抖得让汪曼春几乎能想象出他翘起兰花指的样子,“春儿哎,你看看,唐爷在欧洲这边拿了一堆学位,邵公子我也是名校出身,你再不济也得有个国内正规大学的毕业证吧。”   “要不然呐,来日咱们唐氏高层排成一排见人,就你一个连高中都没念过,特别接地气儿。”   汪曼春:……   邵庭,嘲讽技能get   “所以,你要去考大学?”明楼哭笑不得的看着汪曼春抱着一堆《大学投考指导》、《全国各大学入学试题解答》、《大学入学考试指南》、《大学入学考试各科题解》……   汪曼春别过头:“嗯……总不能连个大学的毕业证也混不上……”   “那你准备考哪里?”明楼无奈问道。   汪曼春在心里把当前国内的高校都过了一遍:“唔……国立中央大学吧。”   “那不是在南京吗?上海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汪曼春不在意的转着笔:“我想上最好的。上海的生意自然有人管,再说了,我负责的是全国,在哪儿工作不是工作。”   “这么说倒也没错。”明楼点头。   “师哥你呢?还跟着我叔父混日子吗?”汪曼春问。   她的说法也没错,明楼自大学毕业之后没有进入明家的公司,反而是在汪芙蕖的介绍下进入政府做了一名职员。奈何汪芙蕖最近混的比较惨,明楼也暂时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机会。说来奇怪,明楼成为汪芙蕖的学生,在他手下做事,明镜竟然没有反对,汪曼春猜测她或许也是早就对明楼的身份有所了解。   这么看来,上辈子傻了吧唧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我一个啊,汪曼春想。   明楼浅笑道:“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去处。”   “那我去了南京,师哥会想我吗?”汪曼春凑近他问道。   明楼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会的。”   “有多想?”   “吃不好睡不好,挠心挠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骗人,”汪曼春坐回座位,“师哥的漂亮话说的可好听啦,不过唐叔叔说了,会说漂亮话的男人都不可信。”   这还是汪曼春头一次主动在明楼面前提起唐十。明楼“哦”了一声,问道:“那唐先生呢?他会说漂亮话吗?”   “完全不会,”汪曼春耸耸肩,“他特别不解风情。”   只要想想邵庭提起唐十时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她就忍不住为邵庭点蜡,唐十该不会完全没感觉吧?   “那邵庭呢?”   “他的甜言蜜语都是用来称赞他自己的。”   明楼浅笑:“那看来,还是我最讨人喜欢吧。”   “是这样的吧。”   “那,讨你的喜欢吗?”   #我喜欢的人貌似对我表白了怎么破!#   汪曼春没有这样的经历。   上辈子她就喜欢明楼,喜欢上了就主动去追求了,而这辈子她也喜欢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被表白了。   可笑的是,她听到明楼的告白时,第一反应是——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然后,她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   明楼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喜欢汪曼春吗?是喜欢的。曼春漂亮又聪明,又能和他想到一块儿去,如果不是喜欢,他也不会特意上报组织希望改变对汪曼春的态度。   同时,他的告白……也的确有所图谋。汪曼春不只是汪芙蕖的侄女,还是唐氏的掌权人之一,只要能将她拉到同一战线……   他希望能给汪曼春一份单纯的感情,但生于乱世,所谓的爱从一开始就掺杂进了许多东西。   明楼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对汪曼春说:“曼春,我可以对你保证,我将你看的与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汪曼春想,自己的脸色一定特别难看,她低头把东西都收起来装进书包里,对明楼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师哥。”顿了顿又道,“我会好好考虑,给我点时间。”   明楼盯着汪曼春,半晌缓缓笑道:“好。”   汪曼春转身离开。   明楼,师哥,曾经我那么爱你,爱到愿意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   你说你将我看的与你的生命一样重要。可是,你的生命在你心里又有多重要呢?   比不上祖国,比不上家人,甚至比不上一个上峰发来的任务。   让我如何敢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差的那一更。 蠢作者最近分外痛苦,每天都有砸电脑的冲动 这一章字数有点少,发个小剧场补充一下: 多年以后。 唐十死于一九四五年九月,他是一九零零年生人,活了四十五岁。他等到了日本投降,所以死的时候很满足,没有什么遗憾。 根据唐十的遗嘱,唐氏一分为二,国内的部分给了汪曼春,国外的给了邵庭。 邵庭坐在灵堂里,回忆起二十五年前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北平的冬天很冷——其实也不太冷,只是他没钱,甚至买不起一件厚实点的棉袄。 唐十出现在一个风雪天里,他那时刚满二十,身姿挺拔,气度非凡。鬼使神差的,邵庭冲上去拦住唐十的路:“先生!” 年轻人站下帽子,含笑看着他,等他说出下面的话。 邵庭觉得自己昏了头,他大声喊道:“先生,我不认识你,但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我爱你!你爱我吗?” 唐十摇头:“我不爱你。” 我这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在见你第一眼时爱上你。   ☆、我想写的那个唐十   这张非正文,想看的看两眼不想看的跳过就好。   嗯,今天心情可好,就给楼春发了糖,顺手写了个唐十的小故事,结果大家都的关注点都在邵公子的苦恋上了……那就来解释一下吧。   在我原先的设想里,是没有“邵庭”这个人的存在的,但是那天写文的时候脑洞开的有点歪,结果现在邵公子的存在感超强,含泪也得写完……   究其原因,是我在写到汪曼春回国,见到唐十刚过而立却已生华发时,突然觉得他太过孤独。   所以有了邵庭。可是当我把邵庭这个以唐十为先的人写出来之后才意识到,唐十还是很孤独。   我说唐十无CP,不是因为他死情缘,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情缘。邵庭对他一见钟情,但唐十对邵庭没有半分爱情,到死都没有。   唐十不欠邵庭的,邵庭爱他,不代表他就必须报以同样的爱。   唐十第一次见邵庭,就对他说,我不爱你。然而正如唐十不接受邵庭的爱,邵庭也不接受唐十的拒绝。   前面说过,邵庭能留在唐十身边,是因为他非常有本事,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爱情,唐十也从未利用过邵庭的感情做任何事。   我有时候想干脆就把这俩凑成一对算了,但是还是不行。   因为唐十不爱邵庭。如果他们真的相爱,或者两人都无情,只是为了利益在一起,那都没关系。问题是唐十是无情之人,偏偏邵庭执念深重,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在一起,对不起邵庭的那份爱。   邵庭也不屑于这种妥协,他要的是身心都属于他的唐十,所以他一直在追求,却从未请求。   因为这种诡异的思路,所以唐十注孤生。   唐十死后,邵庭其实是在回忆唐十一开始就存在的拒绝。   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是在初见时爱上你。   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是我爱上的那个人,尽管不爱我,却到死都尊重着我的爱情。   其实是蠢作者的爱情观很诡异啦,如果各位读者因为邵庭的事不开心,请尽情的控诉作者吧,打负分也没关系哦~~~   最后,如果各位坚持看到这里,来来来作者发个糖。   这是一篇重生文啊!重生!本来就很不科学好吗!   唐十确实到死都是单身狗,可是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里,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啊!   少年郎要相信爱情啊!说不定下辈子唐十摇身一变成了爱情值点满的尔康呢!(大误)   ☆、第十一章   关于考大学和就读什么专业的问题,唐十维持了他在学术上一贯的不靠谱风格:“读兽医专业也没问题,我名下有牧场。”   最终还是邵庭给出了比较中肯的意见:“学经济吧,现学现用哟。”   汪曼春又咨询了一下明楼,他也表示学经济比较好。   于是汪曼春就报了经济系,在考大学这件事上,她和汪芙蕖难得的没产生什么冲突,汪芙蕖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叹气道:“想考就考吧,你也大了,能自己做决定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那苍凉的背影哟,差点勾出了汪曼春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   在准备考试的过程中,汪曼春推掉了一部分工作,变得比以前清闲的多。因为这份清闲,她在准备之余还有闲心思考一下自己和明楼的感情。这么边学边想,等她去了南京考完招生考试回来,也就差不多想通了。   汪曼春给了来接自己的明楼一个拥抱,说,师哥,我答应你了。   她想明白了,她还是爱明楼,这就够了。曾经的痛苦与利用已经是昨日之事,她还想为自己的爱情再努力一次。   她是汪曼春,那个一旦爱上了就会全力以赴的汪曼春,这一点重生多少次都不会变。   明楼压抑着嘴角的笑容,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嗯,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阿诚,”明楼语气欢快的说,“去南京路。”他转头凑近汪曼春,像是要把她的身影深深刻在自己眼睛里,“你喜欢吃那里一家蛋糕店的蛋糕,是不是?”   汪曼春难得的有点羞涩的低头不说话,淡淡的红晕爬上她的面颊。   明楼愉悦的低笑起来。   他喜欢的小姑娘,就像个刺猬,平时聪慧又坚强,却会在亲近的人面前露出柔软的肚腹。   开车的明诚:甜蜜一下够了啊,求别一路都虐狗。   汪曼春拎着蛋糕回家时,走路都是飘的,她满心甜蜜的给唐十打了个电话:“我们在一起了。”   唐十秒懂,并感慨道:“你终于把他追到手了?”   “是师哥主动告的白。”汪曼春笑道。   “听起来不错,”唐十说,“明汪两家的事你也知道,既然你决定和明楼在一起,想必是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决心。”   “我……想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   唐十照例和邵庭在一起,邵庭也插了一句过来:“小春儿哟,那个明家的臭小子要是敢对不起你,就跟哥哥说,看我不冲去国内打断他的腿,哼。”   汪曼春心说你和唐十还真是挺配,一个两个都扬言要打断别人腿,她压低声音悄悄问邵庭:“你把唐十追到手了吗?”   邵庭尖叫了一声,怨念的说:“讨厌!”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汪曼春:确定你心塞了,我就舒坦了。   从汪曼春接受了明楼的表白到她去上学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明楼开始了甜甜蜜蜜的虐狗行为。而鉴于他们的恋情是瞒着明镜和汪芙蕖的地下行动,所以实质上围观他们恋爱的只有明诚一个人。   明诚:这恋爱的酸腐气。   正所谓人生喜事精神爽,明楼自从开始谈恋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潜伏工作都更进一步,职位往上升了一级,打入了上海市政府内部。   “阿诚啊,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明楼意味深长的说,“我和曼春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可以去和女朋友约会嘛。”   明诚:嫌弃我是电灯泡就直说!装什么!!摔!!!   被重色轻兄弟始乱终弃的明诚深深的愤怒了。   临近开学,汪曼春又踏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明楼在火车站送行,为她把落到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   “似乎从我见到你起,你就总是这样忙碌,上军校,做生意,考大学……”   “你觉得不好吗?”汪曼春问。   “不,你很好,”明楼笑着说,“这样就很好。我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感伤。”   汪曼春亲了一下明楼的侧脸,小声说道:“那就不说再见。不说再见,就不算离别。”   “好。”明楼点头。   国立中央大学在国内,是一块金字招牌,放到全亚洲乃至全世界,也是有些名气的。汪曼春到学校报道时,见到络绎不绝的学生,只觉的到处都是蓬勃的生机。   “虽然只是上个大学,真正身处此地,竟有脱胎换骨之感。”汪曼春自言自语。   果然学校才是年轻人的天堂,连她这个伪少女都不能避免。   有上过军校的经历,汪曼春第二次的报到很快就完成了,毕竟比起军校繁琐的流程和身份审查,中央大学可是简单多了。   汪曼春进入寝室打量了一下,房间不小,却只有两张床,想必是女生比较少的缘故。房间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把自己的行李往桌子上一扔,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房间。   当文学系新生程婉推开宿舍门时,就看到一个穿着衬衫马甲西装长裤的身影正以一种非常有难度的姿态踩在凳子上,换灯泡。   汪曼春从凳子上跳下来,朝上一指:“灯泡坏了,我换一个。新室友?”   “啊,是,”程婉伸出手,“你好,我是文学系的程婉。”   “汪曼春,经济系。”汪曼春和程婉握了一下手。她穿了一身男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动作间又带着一股一般女孩子没有的利落劲儿,显得别样帅气,惹得程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汪曼春:……咋了这是,我干了什么,她脸都红成柿子了。   等脸上的热度退下去,程婉才发现自己的新室友看上去……虽然个头不低,但是,嗯,年纪比较小。   “曼春,你多大了?”   “嗯?”汪曼春笑,“过了年就十六了。”   “十五岁就考上大学?好厉害!”程婉自己是高中时的优秀学生,毕业被保送进的中央大学,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很厉害。但一听到汪曼春的年龄,就觉得自己被比成了渣渣……   “也不能这么说,”汪曼春觉得自己不算是非常聪明的人,便解释道,“我之前没上过正经的学校。家里条件比较好,一直有人教导,我知识倒是学了不少,但是人际交往方面就一塌糊涂了,以后还要你多包容。”这是大实话,汪曼春两辈子都不太会与人交流,如今还好,上辈子那简直就是一句话就能拉满半个七十六号的仇恨。   “那也很厉害呀。”程.软妹子.婉用细细的嗓音柔声说道,“经济系是出了名的不好考。”   汪曼春:为什么她又脸红了?   这个疑问,汪曼春在过几天和邵庭通话时问了出来。   “你怎么不问明楼呢?”邵庭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觉得师哥听到这个问题可能会不开心。”   邵庭“呵呵呵”的笑了:“小春儿啊,你都没发现你平时说话语气和唐爷很像吗?”   “所以呢?”她这辈子早几年都和唐十在一起,说话做事风格和唐十相似也很正常,有什么不对的?   “没什么。”邵庭在诡异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有什么不对?当然不对!唐爷啊,那可是自带男神气场的男人哟。   邵庭在心里为远在上海的明楼点了一排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  注:汪曼春在火车站说的话:不说再见,就不算离别。 这句话改自老妖唱的《我的楼兰新娘》,非蠢作者原创,原句是:你说不道再见不算离别,再遥远你也听得见我的思念。 另:我一直觉得汪曼春男装时帅爆了,她要是去泡妹子可比泡师哥容易多了。 蠢作者也要为明楼点一排蜡~~~   ☆、第十二章   作为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的所在地,南京的政治势力之错综复杂难以想象,连汪曼春的叔父汪芙蕖也插不进手来。   “什么政治活动都别参与,专心做生意,认真读书!”这是唐十的告诫。   虽然唐十这么说了,但该知道的东西还是要知道,汪曼春好不容易熟悉了上海那边的人,这会儿又得从头开始,跟着南京的莫先生一起认人。   莫先生的脾气好,给汪曼春讲东西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简直把邵庭甩出十万八千里。与在上海时不同的是,上海的经济圈更纯粹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南京这边,莫先生一边给她介绍合作伙伴,一边叮嘱她哪些人是纯粹的生意人,哪些是国字打头,哪些又是中.共的人,又或者有外国人的支持。   “真乱啊。”汪曼春感慨。   莫先生喝口茶笑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再过两年你再看。”   不管外面怎么乱,学校里总是安全的。国立中央大学作为国内最好的高校,汇聚了全国各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汪曼春除了学习经济学知识,有时也去其他专业蹭课听。这时候就显出当年唐十几乎是全方位教授的效果了——大部分专业的课程她都能听懂,而且学的很快,因为曾经专门学过语言,许多国外的原版书她也能毫不费力的读下来。   在外人眼中套上了学霸光环的汪曼春心里清楚,她实际上并不算聪明,也没有唐十那样学一门精一门的才能,只是因为学得比其他人更早更全面,才显得更优秀。   汪曼春推了一下眼镜,继续写一周后要上交的市场分析。   “曼春?”程婉和同学一起经过,见汪曼春还在教室,便问道,“你怎么带眼镜了?都这么晚了还在学习?”   “最近似乎有点近视,我就去配了一副,”汪曼春晃了晃手里的资料笑道,“老师布置的作业,时间有点紧张,我这几天都在赶。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寝室吧,注意安全。”其实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她周末都要去一趟唐氏南京的分公司打理生意,所以显得格外忙碌。   “那你加油,”程婉点头道,“你也早点回来。”   与汪曼春道别后,程婉和同班同学邱静仪往宿舍走去。邱静怡回头一望,笑问道:“那就是你的室友?”   “是呀,”程婉和邱静仪是高中同学,相识多年,没多想便答道,“她叫汪曼春,上海来的,年纪很小,不过学习很好,还挺会照顾人呢。”   “汪曼春?上海人?”邱静仪是中.共地下党员,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对还没有党派信仰的程婉说,不过“汪曼春”这个名字,却在几个月前从上海眼镜蛇小组发来的转变名单中出现过。她想了想问道:“她是学经济的吗?”   程婉点头:“曼春说她家是做生意的。”   转眼汪曼春在南京已经呆了三个多月,自她与明楼确定关系,每每想起他,她总是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心底泛上甜蜜。尽管知道这份爱情注定坎坷,汪曼春还是将全身心都投入进去。而身在上海的明楼,光是书信就写了一沓,更别提还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去南京。   “师哥,你这么打电话,不要钱吗?”汪曼春有一次问他。   明楼语气温柔的答道:“别担心,我用单位的电话打的,不要钱。”   #假公济私的明先生#   明楼下班后回到明家,刚把大衣脱下来挂好就看到除了自己的所有人都在,阿诚站在大姐明镜身后悄悄给自己使眼色,做出“被发现了”的口型。   被发现了?什么被发现了?明楼先是一愣,随后飞快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思考有什么事能让大姐严阵以待。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明镜就笑着拍了拍沙发说道:“明楼,来,大姐有事要问你。”   明楼在外时是长袖善舞的明先生,对上自家大姐就总是底气不足,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坐下来:“大姐,您找我有事?”   明镜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也是我没上心,这两天明台提起来才注意到,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大姐,我……”   明楼刚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明台在旁边就嚷道:“大哥我都看出来了!你这段时间吃饭的时候都能傻笑出来,你还偷偷买了一条项链不知道送谁了,你床头柜里有个拿红盒子装着的新手表!你肯定是有女朋友了!”   明诚默默地捂脸。   明楼眼前一黑,熊孩子就会坑哥!瞎说什么大实话!   见大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明楼脸色一变做出一副怀念的样子:“她是国立中央大学的学生,现在还在上课……”   明家虽然和唐氏合作,但明镜自重新签订协议之后,对汪曼春是能不见就不见,连她的消息也不想听,加上时局愈发紧张,汪芙蕖对汪曼春的消息守的越来越死,是以汪曼春都上了三个月大学了,明镜还以为她还在上海……   “她是南京人?”明镜问。   “算是吧。”老家是南京。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火车站,阿诚也在。对吧阿诚?”不是偶遇,他专门去接的。   “哦,对,火车站遇到的,中央大学的学生。”明诚愣了一下,点头。   “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七月里,她在南京,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不过一直都在通电话。   “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   在明楼的描述中,他遇见了一个温柔善良,乐观积极的少女。两人一见如故,他们的许多见解也非常一致,见了几次之后就产生了好感。   “可惜她去上学了,不然也可以让大姐您见见。”明楼笑着说。   明镜摇头:“还是学业重要,只要她是个好姑娘,我就放心了。”   明诚看着两人一片和乐融融,想到身在南京的“好姑娘”汪曼春,又想想明镜如果见到汪曼春和明楼在一起……   画面太美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回来了,前几天出了点事,抱歉抱歉,请见谅。   ☆、第十三章   时间过得很快,第一学期结束后,汪曼春换上厚厚的毛皮大衣,坐火车回上海过年。和她一起去上海的,是一个穿的有些单薄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南京汪家的旁支,十二岁,父母都过世了,不知怎么被汪芙蕖注意到了,要收养她。   汪芙蕖怎么想的汪曼春也清楚,无非是做给她看:你不听我的,我就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汪家的财产再没有你的份。   汪曼春活了两辈子,就从没把汪芙蕖的那些钱放在心上过,对他的决定也没什么异议,正好她要回上海,就顺便把这小姑娘带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汪曼春问道。   小姑娘把围巾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下半张脸答道:“陈觉。”   汪曼春皱眉:“不姓汪?”   “随母姓。”   “等你到了上海,叔父大概会给你改姓。”   “嗯。”陈觉看上去并不在意,很快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了。   陈觉话很少,难得开口说的还大多都是“嗯”、“啊”、“哦”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词,汪曼春见她实在是不愿意和人交流,也就不再主动和她说话,两人维持着静默一直到了下火车的那一天。   总感觉不像是个会听话的孩子……汪曼春想,她的直觉还是比较准的,觉得如果汪芙蕖把眼前的小姑娘当成上辈子的自己来培养,八成又是“一桩赔本生意”。   出了火车站,早有汪芙蕖的司机等在外面,殷勤的跑来帮忙提箱子,陈觉站在汽车旁边,面色沉静的望向另一边。   “在看什么?”汪曼春顺着陈觉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明楼含笑看着自己,悄悄招手。她再往旁边一扫,哦,明镜也在,难怪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   汪曼春和陈觉坐车回到汪家,迎接她们的照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汪曼春问过佣人之后对陈觉说:“你的房间在二楼最里侧,已经收拾好了,搬进去就行。需要帮忙吗?”   陈觉慢吞吞的摇了摇头,神色专注的答道:“多谢。”   汪曼春晃了一下手,提着箱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同一屋檐下,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   明楼原本是想去火车站接汪曼春,谁知道自家大姐说是要接一个从老家来的孩子,明台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听到新来的孩子比自己还小就吵着也要来,大姐索性拉着他们全家都来了火车站。明楼接不了心上人,也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惋惜了。   “说起来学文是你们的堂弟,我也有近十年没见过他了,当年他的父亲是跟我们的父亲一起做生意的。”明镜感慨。明学文的父亲和明老先生感情极好,当年一起做生意,谁知道都被坑在了汪芙蕖手里。自丧父后,明学文就跟着母亲回了老家,直到前段时间他的母亲也去世了,明镜得到消息,特地联系了族老希望能照顾他。   明台扒着明镜的胳膊,眼睛闪亮的问道:“他是比我小吧,大姐,是吧?”   “是是是,你大学文两个月,以后可是要做哥哥的人了,不能再不懂事了。”明镜笑道。   “我哪里不懂事啦,”明台扬起脸哼了一声,“我最懂事,大姐最喜欢我了是不是?”   “是是是,最喜欢你。”   火车停下来,穿着一身黑色学生装的明学文有些艰难的从下车的人群里挤出来,顺利的找到了明家人。他生得瘦,又戴着眼镜,看上去有很浓的书卷气。   “你就是学文?”明镜摸了摸明学文剃的很短的头发,笑道,“你都这么大了。”   “大姐好。”明学文也笑了。   明镜拉着他介绍:“这是你的大哥明楼,你们以前还见过的,不过你大概是不记得了;这是明诚,你叫他阿诚哥就好;这是明台,比你大两个月。”   明学文一个个的叫过去:“大哥好,阿诚哥好,明台好。”   明台郑重的回道:“我比你大,你要叫我明台哥。”   明学文点头:“嗯,明台哥好。”   “哎,对啦。”   明学文温和的笑着,目光穿过人群望向某个地方,只有明楼注意到了他的凝视,随之望去,发现了刚刚出站的汪曼春。他悄悄冲她摆手,见她露出了然的笑容。   明家一家子的长相都是高出平均水准的,新加入的明学文也不例外,他凭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沉稳老实的性格很快赢得了全家人的喜爱。就连不轻易赞赏人的明楼,都觉得他实在是比明台省心多了。   “哦?你家来了个小弟?”汪曼春觉得有趣,上辈子可没这回事,不过陈觉的到来也是在她记忆之外的,“我家也来了个妹妹,我叔父说是要照顾她,实际上还是把她丢在家里,生活条件倒是好,只是没上心管过。”   明楼也觉得巧,遂问道:“那孩子现在是你管吗?”   “我不管谁管呢?”汪曼春道,“不过她话少事也少,管起来倒是很省心。”   “嗯,我家的新弟弟也很省心。”   明楼握住汪曼春的手:“别说这些了,你在南京过得好吗?”   汪曼春挑眉:“两三天一个电话,你不知道?”   “总要亲眼见到你,听你亲口说出一切都好,我才能放心。”   “甜言蜜语倒是说的好,是对着谁练出来的呀?”   “哪里需要练,看着你就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   坐在咖啡厅另一张桌子前的明诚怀着莫名的惆怅望向窗外,顺便决定再也不跟着明楼出来约会了。   “……哎?”明诚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确认自己没看错。   一街之隔的糖果店对面,明学文正拉着一个短发小姑娘的手,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包裹起来。他神情温柔,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明诚:……这才多大!就会讨女孩子喜欢了!谁说这小子老实的?同龄的明台还只会惦记着吃吃吃玩玩玩好吗?人家已经把小姑娘拐到手了!   单身狗阿诚哥遭受会心一击,只剩一层血皮。   快让我喝口咖啡冷静一下……明诚的咖啡还没喝进嘴里,就又见明学文凑到小姑娘近前,吻住了她的唇。   “啪嗒”一声,明诚手里的咖啡杯落下去砸到了碟子上。   单身狗阿诚哥又遭暴击,血条已空。   K.O。 作者有话要说:  阿诚哥表示总在受伤害,不带这么玩儿的嘤嘤嘤   ☆、第十四章   转眼到了年关,汪芙蕖照例是出去花天酒地,他这些年就没好好在家守过一次岁。汪曼春和陈觉——哦,她现在叫汪书彤了,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对着一桌菜吃年夜饭。   汪曼春食欲不佳,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想着好歹是年三十,刚打算说两句话活跃一下气氛,就见汪书彤脊背挺得笔直,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用特别标准的动作夹菜吃饭,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像是在执行任务。   汪曼春:……   汪书彤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面无表情的蹦出两个字:“有事?”   汪曼春:“……没事。”   于是汪书彤又把事先转回到菜上,继续吃。   妹子哟,吃个饭,你的表情严肃的跟要杀人一样啊。   上辈子除夕夜也杀人的汪曼春表示,她那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吃完饭,汪曼春和汪书彤一人一本书坐在沙发的两边守岁。窗外街道传来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也有烟花炸响带来的亮光,汪书彤像是完全没有被打扰到,注意力依旧在书上,汪曼春却没什么心思看书,即便她已经习惯孤独,却还是恐惧孤独。   “书彤,我们聊聊天吧。”   汪书彤合上书,双手置于膝上,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聊天的准备。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那是唐十打过来的电话。   汪曼春对汪书彤说了声抱歉,随后就听电话里唐十唠唠叨叨叮嘱她要好好吃饭多加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汪曼春笑道,“倒是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爷身体倍棒,”唐十得瑟的说,“小陈说了,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汪芙蕖呢,没跟你一起守岁吗?”   “没有,不过我家里来了个妹妹,我们两个一起过年。”   “不是一个人就好,”唐十道,“代我给你的小妹妹说声过年好。”   汪曼春当即就对汪书彤说了声新年好,得到一声“非常感谢”的回复。   “怎么邵庭不在?”汪曼春问,往日打电话邵庭都是抢话筒的那个,生怕她和他家唐爷说太多,这回倒是没见凑过来。   唐十笑得更开心了,乐呵呵的表示绝对不是他的错:“邵庭跟我要压岁钱来着,我没给他,他这会儿正一个人生闷气呢。”解释完他又道,“今年我回不去,等明年给你发压岁钱。”   “我可不是邵庭。”汪曼春哼笑。   明家。   明镜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明学文和明台坐在她的右手边,明楼明诚坐左手边。明学文喝了口果汁,发现自己碗里的排骨被明台夹走了。   “嗨,学文啊,你碗里的排骨就是香啊!”明台戳了一下明学文,“想什么呢!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   明学文摇头:“没想什么。”   明台啃完了排骨,又起哄要听明楼唱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望向了明楼,连明学文都起了点兴致。   明楼道:“唱什么唱?这年三十的,就算我要唱,没有伴奏他唱出来也没味道呀。”在他威胁的目光下,明诚也跟着点头以示支持。   明学文衡量了一下明家的食物链,咳嗽两声说道:“大哥不用为伴奏操心,我会拉二胡。”   “二胡,你都会拉什么曲子?”   “你唱什么我会什么。”   明镜见两个小的都想听,自己也喜欢听戏,便道:“明楼,那你就唱一段吧,啊。”   明楼推辞不过,虎着脸说道:“就一段啊。”遂拉开嗓子唱了段定军山,居然不比那些成名的角儿差。   明台欢快的鼓掌:“好!大哥唱得好!学文也拉得好!再来一段!”   明学文笑眯眯的表示没有问题。   明楼:……这新来的弟弟也一点都不省事!   听完戏明学文捧着明镜发的红包往卧室走,明台跟他一块儿回去:“学文,大姐发给你多少钱?”   明学文打开红包给他看:“跟你一样,二十个大洋。”   把压岁钱放好,一家人跑到外面的院子里放烟花,明镜也一改往日的严肃,任由明台又笑又闹。直到把所有的烟花都放完,全家人才回到屋子里面。   “你这就准备去睡了?”明台见肩上搭着条毛巾往浴室走,不敢相信的说道,“才十一点,今天是年三十!”   “嗯,我知道,年三十,”明学文打了个哈欠,笑着应道,“我可撑不住了,你也早点睡,睡眠不足会长不高。”   明台知道明学文一向睡得早,只是没想到他年三十也不改习惯,想到没人陪着自己继续玩儿,他就有点沮丧。   明学文晃晃悠悠的洗完澡,又晃回房间一头砸进被子里,明台撇了撇嘴,帮他把门拉上,然后回自己房间了。   明学文静静地坐在床上,脸上一点也不见刚才的睡意,等到家里的灯全都暗了下去,他右手一扬,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被落了锁。随后,他换上前几天刚做好的一身新衣裳,借着月色在镜子前面照了一下。   嗯,挺好。   满意的点了下头,明学文打开窗户一跃而下。离开明家时,他见到明楼站在电话旁边,忙弯下腰靠在窗户外侧。明楼像是在悄悄联系什么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从楼上跳到了院子里,明学文稍等了一会儿确认没被发现,就飞快的蹿出了明家。   汪书彤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   汪曼春和唐十的电话早都打完了,这会儿和她通话的是明楼。   “老师不在?”明楼问了和唐十同样的问题。   汪曼春也是第二次回答了:“叔父和朋友出去了。”   “新年快乐,曼春。”明楼低声说。   “新年快乐,师哥。”汪曼春也回道,两人同时笑了。   结束通话,汪曼春坐回到沙发上,发现汪书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挂钟。   “你在看什么?”汪曼春也看了眼,十一点五十五。   汪书彤突然起身跑向大门。   还没等她跑到门前,大门就被人“咚咚咚”敲响了。汪曼春跟过来打开门,就见文弱的少年立在门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阿觉,新年快乐,我来陪你过年!”   汪书彤的反应慢了半拍,她接过明学文塞过来的糖果,转头指着他想汪曼春介绍:“他,重光。”   明学文冲汪曼春一笑:“曼春姐好,我是明学文,大哥应该向您提起过我。”   汪曼春看着明学文拉着汪书彤在院子里放烟花,那烟花太耀眼,火光燃起的时候,突然就暖了人心。   “书彤她……似乎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汪曼春走到明学文身边抱臂而立。她早就发现了,汪书彤的话特别少,而且不会和人交流,经常自己一个人一坐就是一天,“你喜欢她?那你知道明家和汪家有世仇吗?”   “我知道,但那不重要,我早晚会说服大姐,”明学文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过分严肃,不过他的语气却依旧轻快,“曼春姐你,和大哥不也坚持在一起了吗?”   看到汪书彤对自己招手,明学文跑过去和她一起放烟花。   阿觉,如果我们中间有一百步,你站在那里就好。我会走完那一百步,然后拉着你的手一起迈出第一百零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年三十也要秀恩爱,嗯。   ☆、第十五章   一九三七年。   这一年日本人终于露出全部的獠牙,打着“大东亚共荣”的旗帜行侵犯之实。七七事变爆发时,汪曼春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大学生涯,汪芙蕖从上海打来电话,要她尽快回去。汪芙蕖是汪精卫一系,实打实的亲日派,在他的势力下,对汪曼春来说,上海居然国都比南京要安全一些。   “或许……他对我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汪家只剩三个人了。”汪曼春在与唐十的通话里犹豫着说。   唐十这些年中国德国两头跑,在国内总是呆不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要在中国待久了,身体就总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邵庭说他和国内犯冲,被爱国商人唐爷连扣了半年工资赶去和美国佬扯皮去了。   “如果你要躲避战乱,就来德国;你若放不下他,那就回去,怎么想怎么做,这样就好,”唐十温声说,“最近邵庭工作倒是很卖力,我看还是把他调回德国吧。”再不调回来,美国分公司的员工们都要哭了,不,说不定他们早都哭了。   汪曼春想到追心上人十几年还没成功的邵庭,又想起上次通电话时他几乎要穿过电话线表现出来的怨念,也说道:“你还是把他调回来吧。”   打完电话,汪曼春见到了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的薛静仪,她看着对方觉得有点面熟:“你是……哦,程婉的同班同学。”   那唯一的一次见面,薛静仪穿着蓝色的学生装,看上去文静美好。不过这次,她倒是换上了利落的布衣长裤,看来是有什么行动。   薛静仪神色肃然的说道:“汪小姐,我知道我们不熟,今日贸然上门,实在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嗯,是不熟,看来你的事情也真的很重要。”   “我们有一批货想运去北平……”   汪曼春玩味的笑了,北平这时候正在打仗,运货去那边干什么?就算要发战争财,也不用这么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嘛。   “什么货?我们唐氏倒是有路子,也给部队送药品,不过南京这地界,□□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接。”   薛静仪呵呵干笑了两声:“汪小姐开玩笑了,什么□□,我可不敢跟他们沾上关系……”   汪曼春叹气:“薛小姐,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不过你的同志这几年到是经常出现,开口马克思闭口列宁,就差在脸上贴个条,说自己是来拉我进组织的了。”   我竟无言以对……薛静仪只好又呵呵了两声。   “开个玩笑,”汪曼春摇头笑了,她这两年也开始化些淡妆,衬得五官愈发明艳动人,“这种事我是被严令不能插手的,你们直接去找莫先生就好。”   汪曼春不知道薛静仪最后有没有成功说服莫先生,她也没那个心情去操心。她离开南京时相当狼狈,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提心吊胆的坐进火车车厢,紧紧握着唐十去年回国时送给她的□□,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在南京待着,中统的人知道她和汪芙蕖之间的亲戚关系,不过短短一个月,刺杀的,绑架的,一个接着一个来。汪曼春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日本人还没打过来,她先被中国人逼得要“逃”去上海,而这一切说到底又都是由汪芙蕖而起,因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她连喊声冤的资格都没有。   当汪曼春的双脚踏上上海的土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都是汗,连拿枪的手都在抖。   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汪曼春飞快的回身,手上的枪已经顶住了来人的额头。   “曼春,是我。”明楼说,然后轻轻的把她的手挪开。   “……师哥。”汪曼春松了一口气,任由明楼把自己揽入怀中,“师哥,如果不是身在南京,我都不知道有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   明楼眼中的光芒一暗,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回来了,安全了。”   “不会安全的,叔父是亲日派,总会有人惦记着我们的命。”汪曼春抱住明楼,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力量,“我上次回上海,发现叔父在教书彤练枪,他教她,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国人……”   明楼摇头:“曼春,汪芙蕖是汪芙蕖,你是你。无论是你还是书彤,都不该把他的选择当成你们自己的未来,你的路,要自己选,书彤也是。”   不,师哥,你不懂,书彤她没有路可选。我看着书彤和学文,就像看到曾经的我和你。   汪曼春突然开始痛恨自己。她明知道汪芙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把书彤一人丢在上海让他教导。书彤比上辈子的自己还要年幼,又不通世事,她在汪家,就算是明学文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又有谁能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明楼不知道汪曼春在想些什么,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让她明白,他可以永远做她的靠山。   “明楼!”   突如其来的怒喝,让明楼和汪曼春都是一愣,他们抬头,才看到明镜站在不远处。   明镜黑着脸一步步走过来,她走得不快,但脸上的怒意却浓重得化不开。   “国立中央大学的学生?在南京?倒真是没错!”明镜直接无视了汪曼春,冲明楼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大了,长本事了!……好本事!瞒了我整整四年!”   明楼刚要解释,明镜就已经转身往车的方向走了:“跟我回去!”   明楼踌躇了几秒,对汪曼春道:“抱歉,曼春,你先回去。我明天去找你。”   汪曼春没有回答,低着头坐进汪家来接自己的车里,半闭着眼睛养精神。她太累了,甚至没有足够的劲头去想自己和明楼的未来如何。   回到汪家,汪芙蕖照例不在,汪书彤坐在客厅里,手法娴熟的将一把枪拆卸开,然后又装上。见到汪曼春走进家门,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汪曼春在她面前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才道:“书彤,我大概没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不过,有时候……叔父说的话未必都是对的,你懂吗?”   汪书彤在汪曼春期盼的眼神中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又低头去把玩手上的枪了。   她根本就没听懂吧……汪曼春顿时生出几分无力感来。   次日下了好大的雨,汪曼春起的有点晚,她立在窗边才想起来,这一天正是上辈子她去明公馆求着明镜想见明楼一面,却只得到一件带着鲜血的衬衫的日子。   要再去明公馆等一次吗?汪曼春问自己,她是想去的,但脚下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她到底还是胆怯了。   或许不去,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不必面对那样的绝望,就可以欺骗自己她和师哥还有未来……   汪曼春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她就被人在腰上戳了一下。   汪曼春的腰部很敏感,上回被邵庭戳了一下她险些跳起来,这回则是差点就动手了。   汪书彤打开家门指着外面说道:“明楼。”   汪曼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无奈笑道:“书彤,关门吧,哪里有什——”   她的下半句话被气喘吁吁跑来的明楼堵回了喉咙里。   明楼的打扮看上去不像往日那样精心,他依旧穿着西装三件套和大衣,只是头发有些乱,领带也歪了。   “师哥,你这是……”   明楼冲上来抱住汪曼春,边喘边笑:“还好你起得早,不然我还要叫你起床。”   他不待汪曼春说什么,扣着她的肩,像是要把她烙进自己的心里:“曼春,大姐要送我去法国,我不能违抗她。但是你要记住,我不会放弃你,绝对不会。我会回来,然后娶你,相信我。”   汪曼春呆愣的看着明楼露出满足的笑容,一步三晃的走出汪家,顺便还使劲冲她挥了挥手。   “师哥他……刚才说了什么?”直到明楼的身影消失,汪曼春才僵硬的问汪书彤。   汪书彤想了想,肯定的说:“娶你。”   汪曼春低头掩面,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还是有所改变的。”   没有那件带血的衬衫,没有明镜的喝骂,没有绝望。有的是冒雨跑来的明楼,和他一字一句刻下的承诺。   “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真正的,不一样了……”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明楼,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放纵都用在了这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一天前。   明楼跟着明镜回到明公馆,见她的情绪没有丝毫好转,便道:“大姐……”   明镜不理他,直接带着他去了小祠堂才道:“你给我跪下!”   明楼二话不说就跪了。   明镜抓起小祠堂里的鞭子,一鞭抽到明楼身上,明楼闷哼一声,没说话。   “你长本事了,长本事了!和汪曼春在一起……你可知道她是汪家的人!你可还记得父亲临死前的遗言!”   明楼默然,大姐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只是当年之事曼春也全然不知,为何非要将仇恨延续到下一代……   明镜见他死撑着不说话,心中更是气急,手上鞭子一扬就要再抽到他背上。   “咣”一声,明学文冲进小祠堂,抱住明镜的手臂就跪下了:“大姐!”   藏在拐角的明诚和明台同时握拳:学文干得好!   “学文,放手!”明镜怕鞭子打到明学文,只能暂时卸了力道,喝道。   “大姐!”明学文直挺挺的跪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喜欢汪家的姑娘汪书彤,我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明镜惊呆了。   “不,”明学文一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样子,“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于是原本为明楼准备的鞭子毫不留情的落到了明学文身上。   “明学文!你别忘了,你的父亲也是因汪芙蕖而死!”   明学文似乎从来没有着急的时候,即使被抽了一鞭,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解决汪芙蕖。”   “但是阿觉,她……我父亲并非因她而死,后果也不该由她来承担,”明学文神色温柔的笑道,“这世上谁都可以丢下她,唯独我不能。”   因为明学文吸引了火力,这一晚明楼只被打了几下,而明学文,明镜还没怎么动手,他就白着一张脸,身体摇摇欲坠。   明镜想到明学文一贯身体不好,不忍心下重手,想打明楼时明学文又护着,一时被这两个糟心弟弟气得扔下鞭子冲出小祠堂。   明台见状,马上化身大姐的贴身小棉袄,小步跑过去安慰明镜。   “大姐,大哥和学文都不乖可是我乖呀~”   “看我看我大姐我特别乖~”   “大姐我们不理他们今天我出去还给您买了点心我们去吃~”   明镜一出去,明学文马上就不晃了,脸上的气色好到不行。他冲明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哥,大姐的意愿和曼春姐,您选哪个?”   明楼:“……”你的弱不禁风呢?   “大哥,女孩子是很柔弱的,”明学文低声道,“如果你做了什么决定,一定要亲口告诉她。有时候你的隐瞒才是最大的伤害。”   以上,就是明楼回家后的全部精力。   第二天明楼、明诚和明台就被送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明镜其实早就有送他们去国外躲避战乱的意思,这次的事件不过是个引线。明学文发了高烧,暂时不能坐飞机,明镜留在明公馆照顾他。前往机场的汽车上,明楼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明学文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他的头有些疼。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曼春在雨中绝望哭泣,然后自暴自弃,一步错步步错……   “停车!”明楼从司机手中抢过方向盘,转了个方向往汪家驶去。   “大哥,来得及吗?”明台问。   明楼把车开得飞快:“十一点的飞机,来得及!”   一切都还来得及。   送走了明楼明诚和明台的第三天,明学文终于退了烧,明镜有心教训他,看着他病刚好又开不了口。   明学文则每天趁着夜色偷溜到汪家,对着汪书彤指着自己背上没好全的鞭伤又是求安慰又是求抚摸,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汪曼春在围观。   汪曼春:……这厮看着人模人样,实际当真不要脸!   这时候无论是汪曼春还是明镜都没想到,一周后,汪书彤和明学文双双消失在了上海。   汪书彤失踪后,汪芙蕖也只是象征性的找了几次。明镜罕见的保持了沉默,汪曼春不知道她知道些什么。   汪书彤走前给汪曼春留下了字条,她的字写的刚劲大气,一点都不像是姑娘家能写出来的。   【捐躯赴国难,勿念。】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今天居然上了四千啊哈哈哈,脑洞太大险些收不住。 说起明家和汪家的仇恨,明楼和明学文作为没有深切体会的小辈,自然能够冷静的看问题,觉得汪曼春和汪书彤都与当初的事情无关。明楼或许还能好些,明学文就是个汪书彤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货。而对于明镜来说,她送走父母,从十几岁时就一个人扛起整个明家,一步一步走的艰难,她对汪家的仇视也是必然的。他们都没有错,很多事情不能一言蔽之。总结起来就是——都怪汪芙蕖,早晚恁死他! 再来谈谈明学文和汪书彤,这两位是楼春HE道路上的神助攻,他俩【划掉】私奔了【划掉】一起去前线打鬼子去了。他们的离开对明镜来说是个冲击,也让她能对楼春之间的感情多些冷静和思考。 蠢作者想说明学文和汪书彤真的是来打酱油的,或者应该说是重光和陈觉,他俩跑错片场了。这俩货一看就是穿来的啊,他俩本来走的是生逢乱世手撕小鬼子枪扫战斗机的×点流战争路线,谁知道一不小心穿进了谍战剧,身份上还玩了把罗密欧和朱丽叶。 前两章有读者问他们是上辈子楼春的翻版吗?不是。 重光和陈觉之间,真正的主导者是陈觉。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她什么都明白,只是思维老不在线上不会交流。重光不在乎打不打仗未来会如何,他的三观不太正。但陈觉的三观杠杠的,上前线是她做出的决定,所以她才会写:捐躯赴国难。然后重光就跟着去了。 简单来说,就是弟弟妹妹CP组拿错了攻略,误入谍战副本,所以他俩强退了,转头进了隔壁打战争本去了…… 好吧,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表达:弟弟妹妹早已修成正果他俩这就退场了。   ☆、第十六章   明楼、明诚和明台去了法国,明学文拉着汪书彤跑了,明家现在只剩明镜和仆人阿香,汪家也只剩下了汪曼春和汪芙蕖。   一切看上去就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对此,汪曼春只想说……一模一样个鬼啊!她还想再感伤一下和师哥的分离,一点都不想被拖来开会啊!不知道和恋人被迫两地分居的姑娘是很需要时间来抚平伤痛的吗?   单身很多年的唐爷表示不知道。   唐十回国了。他这些年在国内呆的时间不长,来了也基本上不见唐氏的员工,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生意,都是交给汪曼春和邵庭全权处理,这种一回来就要求全体管理层开会的做法还是头一回。因为他的要求,除了上海本地,北京,东北,广州,南京等地的负责人也纷纷往上海赶,总共花了一周多的时间人才到齐。   不知是不是错觉,汪曼春总觉得唐十的心情不太好,她拉了一下正对着镜子抹头油的邵庭:“唐叔叔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吗?”   邵庭哼笑了一声,吧嗒合上小镜子,又在自己头上摸了两把:“看出来啦?可不是,唐爷都多少年不发脾气了?小春儿啊,记得待会儿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要承认错误就行了,懂吗?”   听说轻易不发脾气的老实人生气了会很可怕……汪曼春默默的点了下头。   唐十低头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等到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他才抬起头,脸上又挂上了汪曼春熟悉的和煦的笑容。   “完了,笑出来了……”邵庭绝望的捂脸。   唐十看了一眼手表:“人来齐了?我通知的开会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三点零五分,我们全国各地的负责人一共有十九个,三点的时候还有四个人没来。这四个人扣两个月工资。”   广州方面的负责人陆兴平也是迟到的四个人之一,他是个年轻人,前些年邵庭一手提拔上来的,对邵庭尊重有加,平时甚至不把汪曼春当回事儿,唐十这个久病缠身放权多年的董事长也没怎么被他放在眼里。被唐十这么一说,他第一个不干了:“唐董事长,不过是迟了五分钟,不用这么重罚吧。”   唐十突然看向他,含笑说道:“小伙子脾气挺大。”然后又看向汪曼春,“他平时也这样?”   汪曼春年纪轻资历浅,当初上任时没少被刁难,陆兴平和她是有旧怨的,她也就顺水推舟,再把皮球踢给了邵庭:“陆经理是邵总提拔上来的,我可管不了他。”   邵庭笑嘻嘻道:“哎呀唐爷,人家已经多年不管国内了呀。”   “嗯,”唐十对陆兴平点点头,“看来你对我的决定有些不满。那你出去吧,领了这个月的工资,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陆兴平霍地站起来:“唐董事长,我为唐氏工作多年,你不能……”   “你也说了唐氏,”唐十翘起二郎腿,左手支住下巴,看上去更无害了,“我的公司,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满就滚,你的位子,想坐的、能坐的人多的是。”   陆兴平还想说什么,却被邵庭叫进来的保安揪着领子拖了出去。邵庭把凳子往唐十的方向挪了一点,柔声笑道:“唐爷,都是我的不是,招个人都招不好。”   “不关你的事,”唐十从一沓文件里抽出一份拿在手里,“好了各位,我们来谈谈正事。”   汪曼春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果然,唐十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上的文件摔到了汪曼春面前。   “你的生意做得不错,就是眼瞎。”   汪曼春是国内的总负责人,国内所有的生意都要过她的手,做得好了是她的功劳,若出了什么错她自然也是首当其冲。她拿起文件扫视了一遍,顿时明白唐十为什么不高兴了。   有人在跟日本军部做生意。   唐氏的规矩,可以跟日本的资本家做生意,但是绝不能牵扯到日本军部。他们的生意是为了拖日本经济的后腿,不是为给日本侵略中国提供援助的。而在这份报告里,自七七事变之后,北平那边的公司一直在偷偷给日本军队提供药品和军需品,货源走的还是南京的路子。   在南京呆了四年的汪曼春脸刷的就烧起来了。   “我没有发现……这件事是我管理不力,”汪曼春这会儿也不用学着邵庭低头装惭愧了,她是真的脸红得抬不起来,“是我的错。”   “扣半年工资。”唐十把扣工资这一手练得特别顺溜,和汪曼春说完话,他又把目光移向在场众人。   “各位加入唐氏的时候该知道我们的规定,不能跟日本军部做生意,现在有人坏了规矩。”唐十轻轻敲着桌子,“这里是中国,我们都是中国人,你说是不是,梁经理?”   他问的是北平的负责人梁顺发:“日本的女人睡着爽吗?日本人给的钱花着痛快吗?”   梁顺发身子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滑下去。   “北平沦陷了,你见过北平的老百姓和守军是怎么死的吗?我想你没见过。我回国时去了趟北平,我见过。”   唐十笑着说道:“看来我真是养病养得太久了,久到你们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啊,装了这么多年良善人,差点儿真当自己心慈手软了。”唐十说完这句话时,几个老资历的负责人身形都是一震。   唐十当年白手起家,也是先在国内混出了名堂,然后再去欧洲发展的。这年头能靠着自己拼出一份家业的,哪个手里没沾血,如今的老好人唐十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不然也不能跟杜月笙称兄道弟。这些事,连邵庭也不太清楚,只有一开始就跟着他的几个老人还记得。   “我自认待各位不薄,想出国生活的,我都给安排出国了;想留在国内的,也都是富贵荣华一分不缺。你们想做什么我也不拦着,只不能当汉奸一条,别坏我的规矩。”   梁顺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唐爷,我是一时糊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次,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我愿受三刀六洞,您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唐十无奈的笑了,他的好脾气让他生气的时候脸上也不带半分怒意:“老梁,你是跟着我一起奋斗过的老人了,该知道我这里不兴青帮那一套,也从没有下不为例。”   梁顺发嘴里含混的尖叫了两声,突然推开凳子往门口跑去,但他没跑两步就伴随着枪声倒下了。唐十坐在座位上,慢悠悠的把枪揣回口袋里。   这回连邵庭也呆住了。   他一直觉得唐十虽然生意做得好,但太心软,自己要为他解决好一切……却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十就已经收起了满身的锋芒。他没变成软包子,只是把刀锋藏起来了。   邵庭顿时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用。   而汪曼春,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在唐十身上感到的违和从何而来。唐十的确是很善良,但他其实并不仁慈,是他们一开始就把善良和心慈手软混为一谈了。   “罪不及家人,老莫,”唐十点了资历最老的莫先生的名,“照老规矩办。”   莫先生似有迟疑:“给钱还是送去国外?”   “送国外,”唐十皱了一下眉,“梁顺发的事,中统已经知道了,他的家人呆在国内不安全。”   “明白。”莫先生略一点头。   “好了,”唐十微笑着拍拍手,“都别这么苦大仇深,事情已经办完,高兴点儿,我们来谈谈未来唐氏的发展。”   连杀人带开会一共用去了两个小时,五点多时天还没黑,唐十、邵庭和汪曼春三人去离公司不远的华懋饭店吃饭。比起脚步轻快的唐十,邵庭和汪曼春都提不起精神。邵庭是还没走出“原来我的存在并没什么卵用”的打击,汪曼春则半是因为自己工作出了差错,半是因为唐十对梁顺发家人的处理。   “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还要护着他们送到国外,如果来日梁顺发的家人要找你报仇怎么办?”汪曼春问唐十。   唐十帮她拉开凳子:“坐。”   等三人都坐好唐十才说:“不能做汉奸是我定的规矩,他犯了规矩,所以我杀了他。罪不及家人也是我定的规矩,我不能犯规矩,不然死的就是我。至于报复……”   唐十笑道:“想报复尽管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邵庭:人家一直以为唐爷人善颜好易推倒,谁知道看走眼了嘤嘤嘤……   ☆、第十七章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上海沦陷。   法租界杜月笙的府邸里,仆人们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行李。唐十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脸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杜月笙抽了口烟,用有点低哑的声音说道:“日本人许我高官厚禄,可惜我杜月笙不是汪芙蕖,当不起他们的抬爱。”   唐十不抽烟,只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水:“你要走了?哪天走?”   “后天,”杜月笙拍拍唐十的肩膀笑道,“当年我们一起做生意,只有你一个人跑去了欧洲闯荡。如今日本人来了,我们都要避走,你反而呆在上海不走了。老弟,我不如你。”   “后天,后天。”唐十重复了两遍而后说,“我去送你。”   “多谢啦。”   唐十回到唐公馆,发现汪曼春没回家,正跟邵庭面对面的坐着下五子棋。   “七点了,”唐十看着表说,“天都黑了,怎么,又要在我这里睡?”   汪曼春懒洋洋的答道:“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还是你这边热闹些。”   唐十从兜里摸出糖果塞给她:“怎么了,你最近一直都不高兴。”   “我不是小孩子了。”汪曼春把糖丢进嘴巴里。   “别光聊天呀,”邵庭敲了一下棋盘,“到你啦!”   邵庭连输五局,心满意足(?)的扭着腰走了,唐十替代了他的位置,一边和汪曼春下棋一边聊天:“在想什么?”   “明学文和书彤。”   唐十了然:“明家的小公子和你的小妹妹?你之前不是说他们一块儿跑了吗?”   汪曼春拿起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们去前线了。”她有些困惑,又有些犹豫,“我小的时候,跟着你在黄埔军校上课,后来又在德国学了四年军事,回到上海后还上过海军军官学校指挥系……我应该去前线,那样才算不负所学。”   “……可是我不敢,战场上随时都会丢掉性命。我还想好好活着,和你,和师哥,和邵庭,就算叔父很讨厌,也要算上他,和你们一起好好活着。”   她为此困扰了很久。明学文和汪书彤不过是两个孩子,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胆怯和犹豫,喜欢就在一起,想要就去争取,有心报国就一同去前线,而她却还龟缩在上海,沉溺于安逸的假象和纸醉金迷。   唐十又笑了,他的笑容里总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东西:“阿春,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我上过军校,留过洋,当过混混,做过生意。”   “你的军事知识是我教的,你的枪法也是我教的,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知识,认真说起来,国难当头,我比你更有理由奔赴战场,可是我也没有去。”   唐十像过去一样揉了揉汪曼春的发顶笑道:“我很抱歉,我教你知识,教你爱国,自己却贪生怕死没做出好的表率,只能用金钱支持抗战聊以□□。”   “或许,我还是能帮得上忙。”汪曼春想到远走巴黎的明楼,自言自语的说。   一个月后,上海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普通民众是不知道的,报纸上也没有报道,不过上海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已经人尽皆知——唐氏在国内的负责人换人了。   唐氏之前的负责人汪曼春,五年前接手国内的生意,那时她不过十四,做起生意来就已经游刃有余,如今五年过去了,她的办事能力应该只会更好,突然被解聘……联想到汪曼春和汪芙蕖的关系,大家都觉得自己真相了。上海已经沦陷,汪芙蕖是众所周知的汉奸,而唐十却是出了名的跟日本军部不对付,如今汪芙蕖势大,唐十定然是不能容忍汪家的人插手自己的公司。还有的说法是说唐十要求汪曼春要么辞职,要么跟汪芙蕖断绝关系,汪曼春自然不能抛弃唯一的亲人……   不过事实真相,就只有真正处于事件中心的几个人知道了。   “四。”   “五。”   “划一张,七。”   “九。”   现在,唐十,邵庭,汪曼春,还有被临时拉过来凑数的莫先生四个人正在打牌,运气从来就没好过的唐十脸上已经贴满了白色纸条,他吹了口气,“纸条们”就飘飘忽忽的晃起来了。   “我真蠢,”唐十眼含热泪道,“为什么要答应跟你们玩牌呢?”   “别撕下来啊,等会要数,一张条二十块钱呢。”汪曼春又理了一下手上的牌。   唐十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我这么多年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你怎么能一副守财奴的样子呢?”   汪曼春微笑着回道:“可是你都撤了我的职,我已经是没有工资领的穷人了,当然要吃大户啊。”   “哎呀唐爷别理她我安慰你么么哒。”邵庭坚持不懈的想把自己的嘴唇贴到唐十的脸上,未果。   莫先生闷声咳嗽了一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不靠谱的四人牌局结束后,唐十难得亲自进了趟厨房,美其名曰要亲手给汪曼春做散伙饭,汪曼春看着唐十和邵庭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无不担忧的问莫先生:“他们做的饭能吃吗?”   莫先生想了想道:“唐爷的手艺还行,能吃,邵庭就不知道了。”   饭菜做好了端上桌,汪曼春对着一桌子卖相不怎么样的菜,很给面子的挨个尝了过去。   “长得丑了点,不过味道不错。”她点评道。   “唐爷做的可用心了,”邵庭娇羞的凑在唐十身边,瞄了一眼认真吃饭的英俊男人,含情脉脉的说,“毕竟是小春儿的最后的晚餐嘛。”   汪曼春嘴角抽搐:“最后的晚餐……我是犹大吗……”   “哎呦我就那么一说,跟那幅画没关系。”邵庭摆摆手端起碗。   吃完饭,唐十送另外三人出门,邵庭想尽办法也没能留在唐公馆过夜,唐十不理会他,径直转头对莫先生说道:“老莫,天晚了,帮我送一下曼春吧。”   “没问题,我正好顺路。”莫先生伸手招呼汪曼春上车,顺便把想赖着不走的邵庭也塞进了副驾驶。   邵庭住的近,下车早,他下车后车子还开了二十分钟才到汪家。   汪曼春下车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莫先生,看得他有些莫名奇妙。   “怎么?”莫先生问道。   “我突然发现莫先生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汪曼春笑道,“唐叔叔太帅,邵庭太婀娜,他们在的时候还不怎么看得出来,这会儿您一个人,就显出来了。”   莫先生摇头:“女孩子不要只看外表。”   “真古板,和唐叔叔一样,”汪曼春抱怨了一句,然后又笑道,“您知道我以前的男朋友是谁吗?”   汪曼春俯下身在靠垫边轻轻嗅了一下。   “这个味道很熟悉,明家香。”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说希望给大姐也配个CP。于是掌声欢迎莫先生出场~~~ 关于更新: 蠢作者是考研党,最后一个月冲刺阶段,我尽量写,但是没办法保证日更,毕竟这次考试对我很重要,考不上就得听母上大人的理转文orz……   ☆、第十八章      唐氏国内负责人换人之后,唐十和汪曼春似乎是彻底闹翻了。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在唐十的面前提起汪曼春,他的脸色立马就变差,比提到汪精卫和汪芙蕖时还糟糕;而汪曼春则是直接窝在汪家,轻易不出门,就算出去也绝对不挑唐十会出席的场合。   对此最高兴的是汪芙蕖。他当年把汪曼春交给唐十教导,为的是从唐氏谋利,谁成想算计成空,险些连亲侄女也赔进去,如今汪曼春和唐十之间有了裂痕,他当然乐得看着裂痕继续扩大,好彻底把汪曼春拉回自己手中。   汪曼春食指抵上太阳穴,使劲儿按了两下,她的头有些疼。   “怎么啦,曼春,不舒服?”汪芙蕖特地回家来吃晚饭,关切的问道。   汪曼春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扶着额头答道:“嗯……头有些疼,感冒了吧。”   汪芙蕖马上接道:“不舒服就回房间躺躺,别硬撑着,叫胡医生来看看。”   “我吃不下,先回房了。”汪曼春拉开凳子离开餐桌回了自己房间。   汪曼春确实是病了,前些天天气骤变,上海下了几场小雪,她仗着一贯身体好就没添衣服,谁知道这次居然着了凉,连续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下午,汪曼春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睡大觉,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敲门。   “谁?”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含混不清的问道。   “是叔父,”汪芙蕖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我找了胡医生来给你看看,能进来吗?”   汪曼春睡觉时没脱衣服,直接穿着衬衫长裤就闭眼了,所以她直接答道:“进吧。”   胡医生是汪家熟识旧识,上辈子就常给汪曼春看病,他家里是中医世家,大学里学的却是西医,也算是中西结合了。   “把体温计夹着。”胡医生把体温计递过去,然后搭上汪曼春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   “头晕?”   “嗯。”   “能吃下饭吗?”   “吃不下。”   五分钟后,胡医生仰头看了眼体温计,转身开始写药方:“这是着凉了之后还不注意身体,拖成风寒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嗯嗯嗯。”汪曼春疲倦的睁不开眼,只是下意识的应和着。   送胡医生离开后,汪芙蕖又回到汪曼春的房间,摸着她的额头,表情慈爱。   “所以说啊,曼春,”汪芙蕖叹气,“汪家就剩你我二人了,我们是叔侄,我们不亲近,还能和谁亲近呢?”   汪曼春听出他意有所指,却没有反驳,只是把头埋进被子里。汪芙蕖见状脸上闪过一抹欣慰。   汪曼春轻易不生病,这一病就病了很久。在床上躺的日子长了,她也就愈发觉得孤独。虽说对如今的孤身一人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觉得很难过。以前她偶尔生病时,明楼要么在身边,要么打电话过来。而唐十总会第一时间找最好的医生,尽量守在她身边等她恢复,就连总是抱怨她和他抢唐十的邵庭也臭着脸让她好好吃药。如今她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明楼在法国并不知晓,唐十和邵庭也再不在身边……   “真是的,病久了,居然还需要心理安慰了。”汪曼春对自己心里生出的委屈有点哭笑不得。   下午,汪芙蕖下班后,看到汪曼春吃过药后精神好了很多,便高兴的对她讲:“好好按医嘱吃药,等你好了,我就在政府帮你找个工作。等有了工作,人就有了奔头,精神头就足了。”   看着汪芙蕖,汪曼春心下感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汪芙蕖对她还是有点血脉亲情,常常来看望她,亲自监督她吃药。   吃药。   汪曼春眉头一跳,原本模糊的脑袋突然清晰起来。   ——我的叔父汪芙蕖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我病了将近一个月……我的身体有那么差吗?   隐隐约约的猜测浮上心头,汪曼春不敢细想,只说自己困了要睡觉,让汪芙蕖出去了。   次日下午,汪曼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四点。汪芙蕖五点下班,胡医生每周五五点半来一次,他们俩几乎每次都是一起进门的。汪曼春打了个电话到汪芙蕖的办公室。   “叔父,我想吃南京路那家蛋糕店里的蛋糕,”汪曼春声音里带着点撒娇,“天天吃药嘴里都没味道……”   汪芙蕖似乎颇为无奈:“好好好,下班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要招牌蛋糕!每天五点半限量出售的那种!”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五点半。   汪曼春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上周的药已经吃完了,胡医生正在开新的药。   “这周的药剂量有所调整,你可别按以前的量吃了。”   “嗯,”汪曼春用软乎乎的语调应道,“胡医生,我想问你件事。”   “说吧,汪大小姐有问,胡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医生笑着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汪曼春也笑了,她轻声细语的问道,“我为什么病了这么久呢?风寒吗?那我的药里,除了治疗风寒的那部分,还有什么成分?”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枪口正对着胡医生的脸。   胡医生的笑容僵住,面皮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汪、汪小姐您开什么玩笑呢,还能有什么成分呢?”   “叔父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呢,胡医生您就别拖时间了,”汪曼春笑得欢快,“快说吧,我可正病着呢,万一撑不住扣了扳机可怎么办?别说谎,我修过心理学,您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胡医生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他干笑了两声,结结巴巴的答道:“呃,有,有……二乙酰吗啡。”   “倒是没说谎,”汪曼春闷笑,“二乙酰吗啡,不就是□□吗?按我这几天的身体状况,大概是已经成瘾了吧,怪不得您要调整剂量。”   胡医生咽了口唾沫,慌乱道:“汪小姐,这都是,都是汪先生让我干的啊,没有他允许我怎么敢,怎么敢……”   “行了,”汪曼春收回枪,懒得跟他废话,“药照开,不过□□就别加进去了。”   胡医生开完药就一头冷汗的离开了,汪曼春独自坐在卧室里,默默忍受着没有按时服药带来的煎熬。   “是我天真了。”她还幼稚的以为汪芙蕖还有救,以为他的关怀都出自真心。可是对于汪芙蕖来说,真心又算什么呢?也不过是拿来谋取利益的工具罢了。□□……汪曼春没有想到汪芙蕖会用这种手段控制她,汪芙蕖不会不知道,□□比鸦片可怕得多,一旦沾上这辈子也就完了,然而他还是做了,只为把她牢牢握在手里为他所用。   六点多时,汪芙蕖回到汪家,把买好的蛋糕递给汪曼春,看着她欣喜的把一勺一勺的奶油送进口中。   “好吃吗?”汪芙蕖笑着问。   “好吃,”汪曼春叼着勺子点头,“特别特别甜。”   又过了半个月,汪曼春的病好了,汪芙蕖为她找了一位老师。   “来,曼春,这是南田洋子小姐,你未来的老师。”汪芙蕖说。   汪曼春表现得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涩:“南田老师好。”   解放区。   明学文把最近几天的电报都归类整理了一遍,他和汪书彤其实并不在一起。汪书彤之前念的就是军校,带兵是一把好手,这会儿正跟着大部队在徐州打仗;明学文则长于密码破译,属于稀缺人才,加之有明镜红色资本家的影响,他到解放区不久就成了破译部门的负责人之一。   此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份早上刚破译的电报,拦截自中统上海站。   【钉子已嵌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起离开上海后,汪书彤和明学文商量着去哪里。 明学文:“我觉得还是去解放区好,安全,大姐那边也好联系。” 汪书彤:“去前线。” 明学文:“你看,大哥也是□□方面的人。” 汪书彤:“去前线。” 明学文:“不成,要去你去。” 汪书彤:“我去。” 次日,汪书彤丢下明学文一人跑了。 明学文:“TAT阿觉我错了。”   ☆、第十九章   “钉子。”   明学文拿着电报,低头点着了烟,在心里细细思量。   近一个月,中统方面的电报内容大都围绕着“嵌入计划”,而“钉子”则是计划的核心。蹊跷之处在于,中统对“钉子”很重视,却并不信任,在电报中多次出现“利用”、“舍弃”等说法。   “一个身处重要地位,但是不被信任的人。”   明学文掐灭烟头,拿着电报去了情报部门。   “黎叔,这是今天的电报。”黎叔多年负责解放区与上海之间的情报传递,当初明学文刚到解放区,因为敏感细致的心思,差点就被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拉去和他做搭档,不过虽然搭档没当成,明学文和黎叔之间的关系却很好。   “又是关于‘钉子’的?”黎叔接过电报,皱眉说道,“已嵌入……”   “值得重视,”明学文轻轻弹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可惜了,我们不知道‘钉子’的真实身份。”   上海。   汪曼春把自己缩成一团,一下又一下的啃着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渗出血丝来,但这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毒瘾发作时的焦躁感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她瞥了眼床头上放着的白色小药片,那是胡医生上次留下的东西。   汪曼春想起唐十在实验室里提取出海洛.因后又销毁时说的话:“这就是目前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一沾上,人也就完了。”   ——我完了。汪曼春想。   汪芙蕖他怎么就狠的下心呢?会成瘾的药物那么多,他怎么就偏偏要彻底毁掉她呢?   重活了一次,汪曼春觉得自己真是失败透顶,还什么都没做到,就先染上毒瘾。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认命的人。   从她决定走出唐十的庇护伞开始,她就做好了身临绝境的准备,既然局面已经很糟糕了,那不如就把水搅得更混一点,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暂时捱过毒瘾发作后,汪曼春把剩下的药都丢进马桶里冲掉,然后把电话打到了唐氏的南京分公司。   莫先生的声音里带了点无奈:“抱歉,汪小姐,唐爷说了我们不能再跟您联系。”   汪曼春看着自己的指甲觉得有点惨不忍睹,她先是心疼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才说道:“我知道。我又不是要找唐氏帮忙,我想和你的另一个东家做生意。”   莫先生笑了两声道:“幸好唐氏的电话没人能监听,你想做什么生意?”   “做你们常做的呗。”   “那你想要什么?”莫先生问道。   汪曼春笑答:“唐叔叔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   莫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肃然道:“汪小姐,如果您所言不虚,那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别说的这么好听,当初中统也是这么说的,”汪曼春嗤笑,“我们家的医生,胡正元,我想知道他和中统有什么关系。”   莫先生是南京方面的负责人,对上海的情报不太了解,但考虑到汪曼春的身份,他还是尽快给上海方面发了电报,请求彻查胡正元。他们的消息来的很快,两天后,莫先生就在电话里告诉了汪曼春——胡正元,代号螺丝,中统高级特工。   “你们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汪曼春抛着手里的空茶杯,语气轻快的问道。   “不会,钉子小姐。”莫先生道。   汪曼春愕然。   “我们有一位曾经在上海生活过的同志,他听到你要查的事情后就推断出了你的身份,并建议我们将查到的情报据实以告。现在看来,他的猜测真是一点没错。”莫先生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他”是谁?在上海生活过,又是那样的身份……难道是明诚或者师哥?   头又开始疼,汪曼春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考虑这个问题。   胡正元是中统特工,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汪芙蕖想用毒.品控制汪曼春,而建议他使用□□的是胡正元。胡正元故意露出破绽,如果汪曼春发现不了药出了问题,那她也就没有被吸纳的价值,中统可以和汪芙蕖一样,用毒品控制她;如果她发现了,那就把责任全都推给汪芙蕖,正好可以让汪曼春和汪芙蕖离心,彻底倒向中统,顺便,她身上的毒瘾也会让她更好的被控制。   谁会怀疑在汪家干了许多年,胆小怕事的胡医生呢?   明楼不在,唐十不能联系,现在有谁是能够相信的?   “或许……”   汪曼春拿起话筒,拨出一个号码。   “喂。”话筒中传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显然是经过了一定的伪装。   “我是钉子,”汪曼春说,“告诉螺丝,他暴露了,日本人马上就会去抓他。”   “你怎么知道的?”   “南田洋子是我的老师,你说呢?”汪曼春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信不信随你。”   打完电话,汪曼春叫来司机,坐车前往上海宪兵司令部。在车上,汪曼春掏出兜里的小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形象。   没有化妆,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眼睛下面还有浓重的青黑。   嗯,不错。   汪曼春酝酿了一下感情,成功的让自己的眼圈变红,还掉了两滴眼泪。   坐在前排的司机默默的直视前方,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看不到……   “老师!”到达宪兵司令部后,汪曼春等了许久才见到南田洋子,她带着七分虚弱三分绝望扑过去的时候,把南田洋子吓了一跳。   南田洋子连忙扶住汪曼春:“你这是怎么了?”   汪曼春面含仇怨,不仅将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南田洋子,还顺便怀念了一下与师哥的二三事,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叔父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怎么能……”   南田洋子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但随后就转成了关切:“曼春,女人不是只能依附男人存在的。我收你做学生,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即使你是女人,也可以做出男人比不上的功绩。”   “我……真的能和老师一样吗?”汪曼春小声问道。   “可以的,”南田洋子眼含鼓励的答道,“明楼抛弃了你,你就让他将来不得不讨好你;汪芙蕖不顾亲情,你就让他控制不了你;中统想利用你,你就让他们都下地狱。”   “我不会看走眼,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成为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帝国之花。”   汪曼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了这么多,也就最后一句是主题吧。   南田洋子认真说道:“那个胡医生,我会马上派人去抓他。你不要回汪家了,暂时住在我这边。我会安排医生帮你解戒除毒瘾,等你的身体恢复,我送你去日本学习。”   “老师,谢谢您。”汪曼春点头。   坑汪芙蕖和中统一点都不手软的汪曼春在心里想,国民政府这么糟心,以后还是多和共.产.党合作吧,毕竟他们还算有诚意。更何况,还有男神周主任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一九四零年秋,唐氏国内总部从上海迁往重庆,邵庭去了重庆,唐十在火车站送别他之后,没有坐汽车,随手叫了辆黄包车坐着。   完全由人力拉动的黄包车速度跟汽车差的远,不过胜在悠闲,唐十也懒得摆大老板的架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拉车的小哥聊着天。   “您听说过钉子没?”经过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小哥嘿嘿一笑,低声问道。   “……嗯?”唐十原本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一听这句话又清醒了点,“哦……哦,那个杀日本人和汉奸的?”   小哥笑答:“可不是!昨儿个晚上,他又出手啦。李常知道不?政府里那个汉奸头子,自打钉子放话要取他狗命,那小子就躲在家里让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就这样,还是在昨儿晚上被咔嚓了。”小哥值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还被拍了照片,脑袋上插了老长的一根钉子。要我说啊,钉子指不定是话本里说的武功高手,会飞檐走壁以一打十的。”   “没有这么神吧,”唐十抽了下嘴角,“我看他只是伪装做的比较好。”   “咋没有?我看钉子就跟戏里的说的那谁一样,”小哥摇头晃脑的拉开嗓子说道,“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人巢穴——”   “高宠,”唐十笑道,“比不得比不得。”   到唐公馆后,唐十乐呵呵的给了黄包车小哥两杯的车钱,小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怎么好意思呀!”   “拿着吧,”唐十说,“我坐了车,还听你讲了故事,你的故事讲的好。”   唐十哼着小调坐在床上,从散落在床上的数十个信封里拎出一个打开,一张照片从里面掉落出来。   丁默邨。   “风云人物啊。”唐十剪开信封,在内侧发现了一排极小的字。   [军统]   来自军统的委托。   年轻的“钉子”汪曼春在最开始的时候希望与中统合作,可惜不太成功,她坑了一把“螺丝”之后就远渡日本了,而在之后接手的唐十则更倾向于中立。   “钉子”只要做一把没有立场的刀就好了。   一个人可能被放弃,但一把宝刀,只会让各路人马都想拥其入怀。   “可是,如果有人为了避免争端要毁掉那把刀呢?”离开上海前汪曼春问道。   “那是慈悲的圣人才会干的事,”唐十笑道,“但此时国家动乱,民族垂危,即使心怀慈悲,也该以杀止杀。”   唐十捏起丁默邨的照片,慢悠悠的自言自语:“我们家阿春快回来了,你的位子就给她空出来吧。”   日本,神户。   汪曼春叼着一片生鱼片,以相当随性的姿势坐在坐垫上,在她对面的姑娘则是端端正正的跪坐着。   “惠子你,别总是这么一本正经,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汪曼春在日本呆了两年,始终不能适应跪坐,即使是看到别人这么坐着都觉得腿要断了。   “我,春酱,我习惯了。”小林惠子娇俏的笑了。   她比汪曼春大三岁,但看上去年龄很小,身量也不高,和一七零的汪曼春站在一起要差出半个头来。   “怎么可能习惯,你以前也不这样。”汪曼春嘟囔了一句,细心的将惠子喜欢吃的菜为她挪过去。   “谢谢春酱。”惠子低头道。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返回学校,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汪曼春一边撑伞一边说道:“还好我带了伞,还好我的伞够大。”她挑眉,示意惠子挽住自己的手臂,两人一同走入雨幕中。   “春酱,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会回中国吗?”惠子悄悄挽紧了汪曼春的胳膊。   汪曼春点头:“老师送我来东京的时候就说过,要我毕业后回上海随她一同为大东亚共荣效力。”   惠子有些失落:“我以后也不知道会被分去哪里。”   汪曼春闻言兴致勃勃道:“不如我跟老师打个报告,申请你来做我的搭档,我们一起回中国。你哥哥不是也在中国吗?”   “我不行的,”惠子苦笑,“你成绩那么好,我却总是拖后腿。”   “别这么悲观,未来只会越变越好的。”汪曼春笑着安慰她。   此时,汪曼春所在培训班的长官也在为学生毕业后的安排而烦恼。   “汪曼春同学,各科成绩都是满分,执行任务时行动力也很强,她非常优秀,”松井一郎说,“可惜她是中国人。”   深口大造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她是南田小姐的学生,应该可以信任,不过,还是要谨慎对待。”   松井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我的想法是,让汪曼春和小林惠子做搭档,她们是室友,之前也有过合作。汪曼春来神户的第一年在戒除毒瘾,身体状况不稳定,所以当初让在中国出生精通汉语的小林照顾她,汪曼春很信任小林。”   深口质疑道:“可是小林并不优秀。”   “我们不需要她优秀,”松井把汪曼春和小林惠子的名字记到一张字条上,“汪曼春足够优秀,她只要时时刻刻跟着汪曼春就够了。”   次日,汪曼春拿到了自己的结业考的成绩,她在宿舍收拾行李,一个人呆了很久,一直没见到惠子的身影。等到将近傍晚,惠子才回来。   “回来的这么晚,去了哪里?”汪曼春有点不高兴的晃了一下手上的行李包,“我都收拾完了,也替你收拾好了。”   惠子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与汪曼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春酱,我回来晚……你不高兴吗?”   汪曼春皱眉,她郑重其事地点头,目光深沉的像是直接望进了惠子的心底:“不高兴,因为我很担心。”   “也,也没有去哪里,”惠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蹭进宿舍,“是松井老师找我去谈话。”   “嗯,那就好,以后还是要早点回家。”汪曼春飞快抬手在惠子脸上戳了一下,“唔,好软。”   “……春酱!”惠子恼怒的跺了一下脚,伸手想戳回来,但是汪曼春已经逃到房间另一角去了。   “抓不到——”   惠子看着汪曼春难得的淘气行为,轻轻叹了口气。   “春酱你啊……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汪曼春笑眯眯的探头过来。   “除了哥哥,我最喜欢春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人巢穴”出自《挑滑车》,不过蠢作者引用时想到的是《大宅门》里白三爷临死时唱的那两句。 2.“以杀止杀”的想法来源于剑三苍云军里的红衣和尚王不空,蠢作者考完试练了个苍云咳咳咳…… 亲们我回来了,虽然依旧很忙不过会恢复更新哒   ☆、第二十一章   踏上离开了两年的土地,汪曼春一时之间颇为感慨。离去之时不觉得,两年间也只是思念朋友和亲人,然而回国之后,竟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毕竟故土难离。   汪曼春由衷的感谢唐十,她曾经抛弃人性,眼里心里只剩下疯狂和仇恨,即使重回幼时也找不回本心,是他俯身抱住她,授她知识,带着她走遍万里河山,告诉她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放不下的情和恨,因为天高地广,没有什么比脚下的这片大地更值得去爱。   汪曼春靠在车窗边勾起唇角,脸上明艳的笑容几乎晃花了惠子的眼。   “看呆了?”汪曼春挑眉笑了,她现在没有穿学校的制服和军装,而是换上了一件红底金纹的旗袍,看上去与过去两年截然不同。   “春酱穿什么都很漂亮。”惠子被她看得红了耳根。   “好了我们到了。”   回到汪家,汪芙蕖不在家,汪曼春坚持让惠子住在汪家,为她安排好房间,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才放松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汪曼春打开衣柜换上居家的衣服,顺手在第二层柜子的底部一摸,夹出一张薄薄的明信片。纸上是唐十手写的信,说是为她回国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七十六号,高位以待。]   汪曼春在房间里溜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的消息,才有些失望的打开房门,一脸严肃的问道:“有事吗?”   仆人恭敬的答道:“大小姐,有您的电话。”   是从七十六号打来的电话。   汪曼春绷紧了脑袋里的弦,深吸一口气:“老师,有事吗?”这时候,她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一名军人了。   “曼春,”南田洋子的语气很不好,似乎非常烦恼,“‘钉子’杀了丁默邨,你的休假取消了,明天就来七十六号报到。”   “是,”汪曼春应道,随后又问,“老师,那小林惠子呢,她要安排到什么职位?”   南田洋子冷哼了一声:“曼春,我非常信任你,但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我想你不会猜不到小林为什么会和你分在一组。”   “我知道。”汪曼春低声答道。   “对你的不信任就是对我的不信任!”电话那头传来南田洋子拍桌子的声音,“……算了,就让她做你的助理吧。”   “好的。”   “钉子,钉子,又是钉子!”南田洋子把一张照片狠狠的摔在梁仲春的脸上,“自钉子出现,你们行动处就一事无成!梁处长,我非常失望,或许你的能力不足以承担你现在的职务。”   梁仲春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讨好的笑道:“南田长官,这……您看,这钉子神出鬼没,我们人手不足啊。”   “行动处几十人,抓不着一个钉子,你跟我说人手不足?”南田洋子神色阴骛,“那你就专心抓钉子吧,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梁仲春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没说什么,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南田洋子没好气的说道。   汪曼春走进办公室,神色恭谨:“老师,我来了。”   南田洋子笑了一下:“嗯,梁处长,认识一下吧,这是汪曼春,即将上任的情报处处长,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梁仲春的脸黑了。   好嘛,来争权的。   汪曼春看着这位上辈子和自己斗得如火如荼的“老朋友”,玩味的伸出手:“梁处长好,我是汪曼春,今后还要您多多关照。”   梁仲春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哼”,不情不愿的伸手跟汪曼春握了一下。   梁仲春对汪曼春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位当年在上海滩算是风云人物。唐十的学生,杜月笙欣赏的后辈,汪芙蕖的侄女,哪个身份拿出去都能好好说道说道,年纪轻轻就接手唐氏的公司,手段老辣的不像个孩子……啧。   他突然生起一点看戏的心思。   就算这几年汪曼春低调了下来,也不可能变成忠心为日本人做事的傻.逼,她有所图谋,南田洋子看走了眼,总有一天要被小丫头坑到沟里去。那时候,可就有意思了。   “梁处长?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汪曼春走在去情报处的路上,低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梁仲春反应过来忙道,“有事?”   汪曼春点头:“今晚我叔父办了个聚会,梁处长要去转转吗?”   “大概是为汪小姐开的吧,”梁仲春眼珠子一转便道,“一定去,一定去!”   “那就谢谢梁处长赏光了。”汪曼春弯起眉眼。   唐公馆。   唐十穿上一件深灰色的小马甲,配同色西装和大衣,站在等身高的西洋镜前。   邵庭在他身后转了一圈,挥舞着手绢叹道:“都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唐爷您就是一枝花的年纪啊——”   唐十横了他一眼:“别瞎说,”随后又正了一下领带,“咱们今儿个可是去闹场子的,可不能有失风度。”   邵庭打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去闹汪芙蕖的厂子”啦,“打汪芙蕖的脸”啦,借口,都是借口!自打汪曼春回来,切换成了傻爹模式的唐十,平日的高冷和逼格都变成泡沫飞走了。这回名义上是去闹汪芙蕖的场子,实际就是唐总不亲眼看到他家小姑娘实在不放心,厚着脸皮去瞧一眼。   傍晚,富人俱乐部。   汪曼春坐在一张不太显眼的沙发上,她两辈子都不是很喜欢这种虚假又热闹的场面,惠子坐在她的身边,似乎是有点不适应。   “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回去。”汪曼春跟惠子咬耳朵。   惠子点头表示支持。   聚会场上觥筹交错,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直到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闯入。   唐十来了。   就在他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在场所有女人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或许还包括小部分男人。   唐十身形高大,容貌俊美,尽管他已经不再年轻,但却丝毫不减风采。他鬓边的白发和黑发交错梳在一起,混合出奇妙的魅力,眼角的细纹像是岁月留下的妆点,轻轻落在他那双如湖面般偶尔泛起涟漪的眼睛旁边。   这是个被上天眷顾的男人,他长得帅,有钱,洁身自好,品行优良,最重要的是,他单身。   邵庭跟在后面,满心悲凉的想,在场的女人除了小春儿其他都是情敌都是狼啊。   唐十穿过人群,无视了想上来打圆场的汪芙蕖,直直的站到汪曼春面前。   汪曼春安抚性的拍了一下惠子的手,笑盈盈的站起来:“好久不见了啊,唐老板。”   “好久不见,”唐十微微点了一下头,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不堪造就,不成想两年不见你成了日本人的狗,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唐老板倒是一直没变,”汪曼春反唇相讥,“还是这么爱管别人家的事。”   唐十挑起眉,轻轻笑了一下。   汪曼春也露出类似的表情。   他们真的很像,站在一旁的惠子突然想到。   不是容貌,而是那股精神劲儿,系出同源。   “很好,伶牙俐齿,”唐十后退一步,转头对汪芙蕖笑道,“汪先生,汪老板,汪主任。”   我等着看你被卸磨杀驴。 作者有话要说:  山前:我的女主帅裂苍穹,我的男主苏破天际,然而他们不是cp。 唐十:呵。 汪曼春:啧。 不是更新,想说几句话。 其实在最开始的构想里唐十和汪曼春真的是CP哟→_→,初版的唐十是一个表面高冷内心丧病的心机boy,但考虑到心机唐和曼春的HE几率比楼春还低,山前我就让唐十变成了一个爱国爱党爱人民的正直骚年,顺便拉了楼春的CP。 山前:从心机唐变成正直唐,唐老板你怎么看? 唐十:挺好的,我们要树立正确的三观,坚定抗日,爱祖国,爱人民……   ☆、第二十二章   对于唐十送的归国礼物,汪曼春实在是不能更满意。上辈子她从日本回国后当了好一段时间的闲人,进入七十六号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情报处办事员,直到在好几次行动里立了功,才汪芙蕖和南田洋子的帮助下爬上了情报处处长的位子。而这辈子唐十干掉了丁默邨,七十六号的大权提前落到了南田洋子的手里,汪曼春这个学生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空降的领导层。   梁仲春很郁闷,非常郁闷。   本来嘛,七十六号还没成立的时候“钉子”就出现了,这几年连特高课和梅机关的人都出动了,也没找到钉子的一点儿踪迹,日本精英都找不着,他个后来投效的能干什么?不过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谁知道偏偏来了个汪曼春。这个摆明了是来争权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时就笑得和善又真诚,像极了生意场上的唐十,看得梁仲春心里发毛。   “不行,不行不行。”梁仲春一瘸一拐的在自己办公室里踱步,皱着眉头走了几个来回,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得撤手,‘钉子’的事就扔给那个小丫头。”   而南田洋子的办公室里,汪曼春也谈到了“钉子”的问题。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卷宗,慢条斯理的跟南田洋子述说着自己的发现。   “我看过被‘钉子’所杀的人的尸检报告,死者眉心的钉子都是死后才钉上去的,死因有的是被割喉窒息,有的是颈动脉受伤失血过多,有的是被枪杀……‘钉子’的手段实在是多种多样,”汪曼春在南田洋子的赞同声中拿起最上面几层的卷宗,自信的笑道,“不过,还是被我找出了破绽。”   “哦?”南田洋子奇道,“你说说看。”   “我专程去停尸房查验了近期被‘钉子’所杀的人的尸体。这些死者的死因里,其他的手段都和普通的暗杀者没什么不同,唯独被割喉的死者,脖子上的伤口非常细小,而且平滑,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发现不了,您怎么看?”汪曼春问道。   南田洋子思忖了一下答道:“‘钉子’下手的人近百个,被割喉的非常少,只有半年前的松井长官和前些天的丁默邨,加上他手段多变,我还真是没有注意到。从丁默邨的伤口上看,‘钉子’应该是用了非常薄的刀片,他下手的精准度也很高,几乎没有差错。”   “没有差错就是最大的差错,就算是特工,能有这种身手的有几个?”汪曼春冷笑道,“反正我是办不到。”   “但是……”南田洋子皱眉,“就算知道他独特的手段,我们也无法确定‘钉子’的身份……”   “别人或许不可以,但是我就不同了,”汪曼春从卷宗里翻出另外几桩凶杀案的资料,“您看看这个,这是两年前被杀的青帮成员李得隆。”   “还有三年前被杀的行政处的周柏。”   “一年半以前被杀的经济部副部长韩同威。”   南田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韩同威和周柏在为大日本帝国办事,李得隆是我埋下去的暗线。”   “这就对了,这几个人都是死于割喉,而且与松田长官和丁主任的伤口一模一样。”汪曼春神色凝重,“‘钉子’虽然杀完人后会留下标志物,但不是每次,而当他要留下标志物的时候,他会非常谨慎,但另外三次杀人时他却留下了痕迹。”   “李得隆死于青帮集会,韩同威死于经济部内部的宴会,周柏死于他的私人别墅,有一个人,有杀人的本事,而且在他们被杀的当天都出现过,”汪曼春盖棺定论,“邵庭。我太熟悉他了,刀片是他的常用武器,我不会认错。”   “邵庭?”南田洋子一愣,“但是丁默邨被杀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上海了。”   “是谁说他离开了上海?”汪曼春道,“是唐十。邵庭和唐十关系密切,唐十说的话不能信。”   南田洋子被汪曼春的长篇大论说得有点晕乎,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她是见过邵庭的,印象中是个爱穿西服的娘炮,生得又弱柳扶风,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杀手。   “老师,表面上的东西,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汪曼春又加了一把火。   南田洋子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她意有所指地说道,“但是邵庭现在不在明处,该怎么抓他呢。”   汪曼春会意,起身敬了个军礼道:“老师,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唐十对邵庭有恩,只要我们把唐十握在手里,邵庭一定会自动浮出水面。”   “不过,”南田洋子抬头,深深的望了汪曼春一眼,“唐十教导你多年,你能对他下狠心吗?我看还是让梁处长去吧。”   汪曼春脸上闪过愤懑之色:“是的,唐十曾经是我最尊敬的长辈,可是他抛弃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军统和自己的叔父算计的走投无路。老师,现在的汪曼春只想为大东亚共荣奉献终身。”   “好,我相信你,”南田洋子也站起来,拍拍汪曼春的肩膀说道,“去吧,不要让唐十也跑掉了。”   半个小时后,汪曼春站在唐氏上海分公司的大楼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枪,面无表情。   “春酱,”惠子担忧的站在她身侧,“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汪曼春缓缓把目光移到惠子身上:“惠子,有一个人对我有恩,现在我要恩将仇报。”   惠子抓住汪曼春的手臂:“春酱觉得为难的话就不要做了。”   汪曼春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们立场不同,总要走到这一步的。”   她右手在一挥,七十六号的人就冲进了唐氏,直奔五楼唐十的办公室。   “好久不见了,唐老板。”汪曼春迈着冷硬的步子走到唐十面前。   “前几天才见过,”唐十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合上笔,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有点怅然的说道,“你果然是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汪曼春弯腰为唐十戴上手铐,“受南田老师之托,请您往七十六号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汪曼春达成“套牢男神”成就! 关于山前为什么一直没更新……那啥……我……忘了……(木然脸) 在家没人提醒就忘了orz,都是我的错。   ☆、第二十三章   唐十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脸,嘴上还叼着一支快要抽完的香烟。他已经年过四十,然而时间格外喜爱他,当他做出如此轻佻的动作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竟惹得审讯桌前的南田洋子脸侧发烧。   “唐老板!”南田洋子急切的沉着脸道,“我希望您能明白当下的处境,老实交待您和‘钉子’的关系。”   “我?”唐十勾起唇角扬着下巴,他的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乱,“我是什么处境?南田小姐,您现在的处境……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自汪曼春回国,到邵庭离沪,唐十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有预料。他和日本大使馆的诸位生意往来已久,商人逐利,他们不会关心今天又有谁死在“钉子”手中,也不会关心他们手里的生意是否会拖垮日本的经济。不管唐十是不是真的和“钉子”有关系,都必须没有关系——失去唐十所带来的经济损失,他们伤不起。故而唐十刚刚被带到七十六号,日本驻华大使馆的电话就跟了过来,连施压带威胁,他的“被逮捕”就变成了“协助调查”。   三十分钟过后,唐十打着哈欠道:“我困了,南田小姐,明日再聊吧,麻烦让人送床被子来。”他顿了顿又坏笑着说道,“哦,我忘了,明天,你们能留我到明天吗?”   南田洋子摔门离去。   “混蛋!混蛋!”南田洋子把电话听筒狠狠扣上,她刚刚结束了和日本大使馆的又一轮通话,“唐十被抓来不过半天,这群蛀虫就向我施压要我放了他!就为了他们所谓的生意!大日本帝国的蛀虫们!”   汪曼春把头深深低下,说道:“老师,稍安勿躁。我们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唐十,再拖几天,邵庭那个性子,他忍不住的,只要抓到邵庭,我们就算放了唐十,也已经达到目的了。”   南田洋子长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希望邵庭的耐性不要太好。再没有进展,我们就要迫于大使馆的压力放人了。”   “他一定会上钩的。”汪曼春胸有成竹的笑道。   毕竟是做过同事的人,汪曼春对邵庭不可谓不了解,唐十被带走的第三天,邵庭就不顾莫先生的劝阻,孤身潜入了南田洋子的个人公寓,然后被汪曼春来了个瓮中捉鳖。   “邵庭啊邵庭,”汪曼春转着手上的枪,毫不意外的说道,“你做生意的时候实在精明,可惜一碰到和唐十有关的事情脑子就不转了。”   邵庭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冷笑,然而最后还是什么表情都没做出来。   汪曼春猜的不错,邵庭随身带的武器的确是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这个发现使得南田洋子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曼春,你一回来就立了大功,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   汪曼春摇头:“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我的荣幸,怎么还会奢求奖赏呢?”   返回情报处自己的办公室,汪曼春解开军装最上面一颗纽扣,才感觉胸口和脖颈没有那么憋闷了。   惠子推门进来,把一封信递给汪曼春:“有你的信,是从法国寄来的。”   “惠子,帮我泡杯茶吧。”汪曼春接过信说。   “好的春酱,请稍等。”惠子在侧间泡好茶,出来时却发现汪曼春并没有看信,而是正皱着眉闭目养神,即使是浓艳的妆容也挡不住眼底的青黑。   “春酱你自回到中国,就很忙碌,也很少笑了,”惠子走到汪曼春背后轻轻为她按压着肩膀,“不如上学时那么轻松快乐。”   “可是我们不能做一辈子学生。”汪曼春拍拍惠子的手,表示自己休息好了,端起茶一饮而尽,又元气满满的往审讯室赶去。   惠子看着汪曼春的背影,眼含忧伤。   ——春酱啊,你总是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   审讯邵庭不比审讯唐十更容易,他自始至终只承认意图袭击南田洋子,却不松口承认自己就是“钉子”,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位在唐氏主管亚洲生意,虽然不如唐十金贵,也是个不能刑讯逼供的主。   “人、人家不都说了嘛,只想找南田长官见唐爷一面。咱们可都是本分生意人,不知道什么钉子,嘤。”邵庭用手绢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湿漉漉的双眼闪着波光望向南田洋子。   坐在南田洋子身边的汪曼春悄悄抬手掩面挡住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唐十和邵庭不愧是共事多年,两人都有能给人巨大精神伤害的能力,只不过唐十靠的是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和满点的嘲讽,而邵庭则是一枝奇葩出墙来的妖娆。   汪曼春的幸灾乐祸还没结束,邵庭的目标就转移过来了:“小春儿,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么娇弱的人,怎么敢杀人呢?”   汪曼春抽着嘴角站起来:“老师我胃有点疼,我去找点药吃……”说罢她飞快的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邵庭这种大杀器还是交给南田·真悲剧·洋子老师去应付吧。   当日傍晚,汪曼春和惠子参加了上海工部局警务处副处长松井次郎举办的宴会,这位松井先生接的是他哥哥松井太郎的班,而松井太郎,正是半年前死在钉子手上的那位。   “汪小姐,”松井次郎端着杯子操着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我听说抓到钉子,你出了大力气,我非常感谢你。”   “过奖了,”汪曼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南田洋子,端起酒杯和松井碰了一下,“其实真正出力的是南田老师。”   松井和汪曼春说了几句话,就转身走到人群中心,和周围的人开始用日语交谈。   “哎,那个松井说什么呢?”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汪曼春身后,低头耳语问道。   “说他哥哥被杀如今终于抓到凶手了,”汪曼春回头调笑道,“哟,好久不见胡医生,你不是中统的人吗,怎么又跟着戴长官混啦?”   胡正元嗤笑:“拜你所赐,我在中统不好混了,当然要给自己重新找个路子。”   “陈先生[1]大概是不知道我们那点儿旧怨,才把你派过来,”汪曼春语调轻快,“还好我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要不然拼着合作失败,我也得先把你给杀了。”   胡正元后跳一步:“哎哟,瞧您说的,不就是点儿海.洛因嘛,记挂我这么久。”   “行了,既然是合作,就帮个忙把松井叫来吧,我在洗手间等着。”汪曼春缓步走向洗手间。   “好嘞,”胡正元摆出花花公子的姿态朝松井走去,“我们长官可说了,松井只是开胃菜[2]。”   汪曼春在洗手间拆开明楼寄来的信,信封里是一张淡蓝色的信纸,纸上的字用钢笔写就,纸很薄,但纸质很好。她读完信忍不住露出带着暖意的笑容,明楼此人,一旦喜欢上什么人,绝不吝啬他的甜言蜜语,就连他寄来的信,字里行间都藏着道不尽的绵绵情意。   胡正元和松井勾肩搭背的走进洗手间,松井疑惑不解:“你不是说汪小姐有话对我说,她人呢?”   “她嘛……”胡正元坏笑了一生,给松井递了个眼神就走了出去。   松井了然。他长得一表人才,又前途远大,平日里献殷勤的女人不在少数,尽管他并不好美色。但汪曼春很特殊,她不但漂亮,而且刚立了大功深受重视,是一个非常好的交往对象,这也是松井欣然跟着胡正元过来的原因。   “汪小姐?”松井轻声喊道。   “这儿呢。”汪曼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松井刚想回头,就感觉脖子上有细微的痛意传来,随后,他开始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高兴吗,松井先生,”汪曼春蹲在他身边问道,“和你最尊敬的大哥以同样的姿态离开人世。”   松井瞪大了眼睛,眼球渐渐充血。   汪曼春不待他彻底死亡,就从衣服夹层里摸出一根钉子钉入他的眉心。   “再见,松井先生。”汪曼春手指划过信纸薄薄的边缘,将其重新塞进信封里,走出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陈先生,即陈恭澍。 注[2]:开胃菜,是说军统的最终目标不是作为副处长的松井,而是上海工部局警务处处长赤木亲之。 拿硬质纸张割喉的设定,我个人觉得不靠谱,割手还行,要割断气管不太可能,这么写只是想表达一下山前放假前打印报告时被打印纸割伤手的怨念,请千万不要当真,也不要尝试。 ps:上面那个设定是开脑洞开出来的,如有撞梗纯属巧合。   ☆、第二十四章   松井次郎死了!   汪曼春沉着脸快步穿行过聚会大厅,已经接到通知赶来的七十六号的人封锁了整栋松井宅,就等着她一声令下。   作为要追捕凶手的人,汪曼春率先接受了检查,南田洋子亲自搜查了她全身上下,只找出了一份公文和一封来自法国的情意绵绵的书信。   随后,在场的客人被一个接一个的搜查过去,但凶手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完全找不出一点线索。   汪曼春恼火的一拳砸在墙角:“该死。”   因为松井的死亡,南田洋子不得不释放只被关押了几天的唐十和邵庭,同时,她还要面临来自日本大使馆的问责。   “老师,逮捕唐十和邵庭是我提议的,行动也是我一手主导的,这件事该由我来承担责任。”汪曼春走进南田洋子的办公室急切道。   南田洋子摆摆手:“曼春,日本大使馆对我不满已久,这次的事不过是导火线,就算把责任推到你身上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那……”汪曼春沉吟,“我能做什么?”   “我把这件事一力揽下来,至少保住你情报处处长的职位,而我会暂时离开七十六号。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让七十六号落到梁仲春手里,他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不会为大日本帝国尽心竭力。”   汪曼春咬了下嘴唇:“……我明白了。”   离开南田洋子的办公室,汪曼春嘴角挂着隐隐的弧度推开了门,她手一挑把大衣搭在臂间,冲惠子道:“走吧惠子,我今天提早下班,请你去饭店吃饭。”   惠子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文件收拢整齐,回头冲汪曼春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出门上车,汪曼春发动车子,转头问:“吃什么?”   惠子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见她一身男装英姿飒沓,还摆出一副绅士面孔,忍不住捂嘴笑了:“春酱,你这样再叼一支烟,就和前两天的徐公子没什么两样了。”   她说的是交通部副部长徐先生的公子徐向前,上海滩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惜了他的好名字。   汪曼春不可置信的挑眉:“惠子,你怎么能把我跟那种软蛋比!他有我帅吗?他有我厉害吗?”   “是是是你最厉害。”惠子赔笑安抚着汪曼春:“我想吃怀石料理了,你带我去吃吧?”   汪曼春“哼”了一声,边开车边想:听说师兄遇上了漂亮的外国女人,那又能怎么样,我身边也有个外国女人,而且比法国妞温柔多了。   远在法国的明楼:噫,莫名觉得有点冷。   唐公馆。   唐十把最新的一封信递给邵庭:“看一看,你最近被盯得紧,不要经手,交给阿春去做。”   邵庭垮着脸把信封拆开,苦哈哈道:“知道啦知道啦——咦,共产国际的委托?以前倒是没有过。”他们以前接收到的共.产党方面的委托大多来自国内,那群外国佬总是逼格甚高的不搭理他们……如今又过来求勾搭,大概是松井次郎死得太妙了。   “不想接,”邵庭晃悠着信封,“装什么逼,我还不想帮他们做事呢。”   唐十摇头:“看信,是付钱的哟。”   唐十才不关心外国佬怎么想,“钉子”的出现只是为了给汪曼春一个绝佳的掩护,作为一个主业是经商的商人,他现在手头还有一批棉服要运往北方。   邵庭:你还记得你是个商人啊正直唐。   “我觉得不能把物资直接卖给蒋委员长,上次去重庆,南方局的张先生还跟我抱怨,说国民党不给他们发东西。”   “哦,哦……不发东西?”唐十点头,“我知道了,那就把国共双方的物资分批交付吧。国民党这边还是老样子,中.共那边,你找一找老莫让他联系一下明学文。”   邵庭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最后意识到明学文就是那个“小春儿她妹的男朋友”,不由得笑道:“哎哟唐爷,您的裙带关系真是遍布各地呀~”   “瞎说什么,”唐十板起脸,“明学文是新上任的中.共上海站的站长,不要随便拉关系,对双方都不好。”   中.共上海站。   明学文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上海,他和汪书彤比明楼和汪曼春更糟心,至少明家大少和汪家大小姐目前能保证安全,而鬼知道汪书彤会不会哪天就“捐躯赴国难”了。他不是能上战场杀敌的类型,待在后方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汪书彤与他恰恰相反,她是天生的将领,每天奔波在战斗一线,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龟缩在家里过安逸的生活。   “该死的战争。”明学文摘下眼镜,特别没有文人风度的骂道。   从前线来的每月一封的报平安的电报此时正握在明学文的手里,他把那封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十来遍,才扔进火盆里烧掉。到达上海不久,原南京方面的联络员莫先生就送来了唐十的消息,在明学文看来,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能保证自己没在他人面前露过脸,明学文拒绝了莫先生“回明家看看”的提议:“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明家内部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大姐就托您多照顾了。”   在莫先生“那个,其实我和明小姐不熟”,“既然你这么说”,“要不还是你去”的无力辩白中,明学文露出了然的微笑:“看来您和大姐的关系实在不错。”   莫先生招架不住,打着哈哈出了门:“我先走了学文同志你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哈哈哈哈。”   真是大叔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啊,明学文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电报:不好啦汪团长受伤啦! 明学文:麻蛋阿觉手底下那群废物是吃白饭的吗!不知道保护长官吗! 上海站众人:站长,注意形象!注意气质! 汪书彤:什么气质?斯文败类的气质? 明学文:QAQ阿觉你不爱我了吗   ☆、第二十五章   汪曼春小心翼翼的将明楼送来的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她一手支着脸靠在窗边,未施粉黛的面庞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出十二分的少女情态来。   小林惠子就在这时闯入房间,撞碎了一室的寂静,也打断了汪曼春的沉思。她不由得有些懊恼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惠子?”汪曼春歪头笑道,“有事?”   “啊,春……春酱,我哥哥想请你吃饭……”惠子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口。   “哦,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因为,因为春酱不喜欢哥哥。”惠子低头说。   惠子的兄长小林泽半年前刚调来上海,最近正在试图挑战“捕获汪曼春小姐芳心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只是看上去没什么成效。   汪曼春笑盈盈的拍了下惠子的头:“他追的是我,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一肚子的不愿意,他不是你哥哥吗,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是春酱你不喜欢哥哥……”惠子急切道,“春酱有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你为难……”   “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汪曼春盯着惠子的眼睛认真道,“我会去的,因为我也不想让惠子你为难啊。”   “那个那个……嗯,嗯。”惠子别过头,低声自言自语,“我心里想的春酱才不明白。”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汪曼春看着不知道为什么陷入小别扭的惠子,只能感慨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_╰)╭   自南田洋子被“钉子三人组”坑的退居二线之后,汪曼春火速与梁仲春打好了关系,七十六号友好同盟成功的手握大权成为上海滩最出风头的势力之一——虽然不是啥好风头。   如同两年前的松井一样,在如今的小林泽眼里,汪曼春同样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她虽然不是日本人,却是南田洋子一手栽培的学生,也是南京政府高官的侄女,本人也手握一方实权,更何况……她还姿色上佳。   汪曼春心思通透,小林泽怎么想的她一清二楚,没送他去见松井也是顾念了惠子。两年前邵庭就提议过处理了惠子,却被唐十阻拦,汪曼春听说他起过那样的念头,着实是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确很看重惠子,宁肯冒着被监视的风险也不愿伤到她。   “到了。”汪曼春下车帮惠子拉开车门,两人一道往饭店最深处的包间走去。   小林泽是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男人,身居高位又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实在是诸多少女的梦中情人。他看上汪曼春,只可惜她的心早给了远在法国的胖子,他也只能一腔深情付东流了。   “汪小姐今天怎么穿了军装?”小林泽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面上显出遗憾之色。   “下了班就过来了,我过会儿还要去一趟七十六号,没空换衣服,”汪曼春往凳子上一坐,率先挥动筷子,“惠子,别愣着,快吃,我们今天可是来吃大户的。”   大户他妹撇了一眼自家哥哥,忐忑一笑,也跟着汪曼春动起了筷子。   前线。   汪书彤不耐烦的扯了扯脖子和脸上的绷带,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我的汪大团长!”李参谋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她绑到床上,“没听张医生说吗?别说话别乱动!要不要脸啦?要不要嗓子啦?你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一个月后就去湖南教书去!”   李参谋的话音刚落,汪团长天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脸上出现了“雾草你特么一定是在驴我”的表情。   “没蒙你,你的军衔升一级,升到大校,去湖南分校当副校长。”李参谋没好气的说。   汪书彤涨红了脸,憋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不服!”   “你服不服没用,”李参谋忍不住说她,“谁要你不肯入党?就是你打仗再厉害,委座不用你,你能怎么办!”   这便是在国民党军队里的苦处了,即使仗打得再好,不入党不站队,早晚得被挂起来当摆件。   “我……”汪书彤想说那我去共.产党那边打仗,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她只是在不打仗的时候懒得动脑子,不是没脑子,想想这么些年两党的恩怨情仇,这种要命的话把嘴锯了也不能说,只好把念头暂且压下,先跟李参谋这边磨一磨看看能不能留在前线。   李参谋:想留下?把党入了再说!不入?滚去湖南管后勤吧!   汪书彤:……   因为汪书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入党,李参谋就在一个月后麻利的把她打包扔到了湖南,身在上海的明学文得知消息后拍手称庆,而在站长的低气压下生活了一个月的组员们终于看到了明媚的阳光。   #我们站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系列#   至于日后某个胖子想把幼弟从某个疯子手里解救出来时,惊讶的发现军校副校长居然是对象她妹,那就是后话了。   一九四一年九月,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站长“毒蜂”身份暴露,退走湖南。十月,明家三兄弟从法国回到国内,明楼与明诚经由香港返回上海,明诚作为“青瓷”与中.共上海站站长“白釉”取得联系。明台抵达上海后,收到香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即将于十二月前往香港上学。   而唐公馆里,刚刚收到从华盛顿传来的消息的唐十顾不上已是深夜,自顾自的开了一瓶红酒,端着杯子站在窗前。   “这才是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本名陈觉现用名汪书彤的汪团长是大家公认的高冷女神。但是其实她有非常活泼(?)的心理活动,她觉得自己并不高冷,她只是不爱说话。 比如被通知要去湖南的时候,汪团长只是在一开始惊讶了一下,之后就淡定的走人了。其实她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窝为党国立过功,窝为人民卖过(划掉)萌(划掉)命!泥萌不能这样对窝!窝要见园长——啊不,委员长!   ☆、第二十六章   军人和军人是不一样的。   这是汪书彤在湖南军校当挂名副校长的时候从同事王天风身上总结出来的。   同样是从黄埔军校毕业,一直待在部队里战斗在前线的李参谋绝对算是高等知识分子,即使如此,他在气急了的时候也会指头怒骂:“草!个小王八蛋!你他妈%¥#&……”   而与李参谋同级的王天风同志,骂人的时候或许刁钻刻薄阴狠毒辣,但绝对没有李参谋那样的酣畅淋漓。   军营待久了,当兵的多多少少都会站上点痞气,尤其是天天上战场的人。像王天风这种一直战斗在敌后做情报工作,骂人都骂得一波三折九曲回环的,那绝对是汪书彤眼里少见的奇葩。   奇葩者,军营里奇特而美丽的一枝花。更别提这支花还有圆滚滚的脸和圆滚滚的眼睛,瞪起人来就像在发射萌系光波。   王天风管的是特别科的教学和训练,本来汪书彤是没有权限更没有兴趣插手的,奈何王老师秉承着不作不成活的人生态度,把“取得下一周其他科所有教职人员的教学安排”作为了学生的结业考之一。非常不幸的是,那天校长把教学安排表扔给了汪书彤,让她分发给其他人。于是汪前团长现教育人员书彤就发现,周末那两天总有以前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围绕在自己四周。   汪书彤是军营里混出来的老油条了,心思通透,碰到几次之后嘴上不说,心里把真相猜出了七八分,直到考试结束,她手上的表单也没少一份。特别科的学生集体失手,绝对出乎王天风的意料,王老师自认干了多年特工,没有拿不到手的情报,当天中午就在学生们的哭诉中潜入了副校长办公室,然后被早有准备的汪书彤一板砖拍得七荤八素。   从此以后,王老师就和汪副校长卯上了。   汪书彤就不明白了,身为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个上过军校的大老爷们,王天风的心眼怎么就那么小呢?不就是一板砖的事儿,她让他拍回来不就得了?她这么说的时候,王天风却又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敏感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走了。   一九四二年一月里,湖南军校特别科又招入了一批新学生,这些搞地下工作的学生,学期短毕业快死得早,把性命交待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的时候,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有人为他们树碑立传。   [大抵是不会的。]汪书彤背着手远远的看着训练场上为数不多的学生们,一时间也不知该感慨些什么。   新学期开始没几天,王天风带着一份身份资料来找汪书彤,要办入学手续。汪书彤刚想说“去找校长”,就看到王天风一脸“我跟那个老头子不熟”的大爷表情,为避免他再跟校长吵起来最后还是把工作扔给她,她还是就照他的意思办了。   #自从认识了王老师,万事不管的悠闲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   要不怎么说王天风真是个凶悍的人,瞧瞧这份资料,啧,连环杀人犯……啥?连环杀人犯!   汪书彤瘫着脸对王天风说:“什么人都往手下揽。”   王天风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汪书彤:终于知道你为啥找我不找校长了。   等到几天后汪书彤见到她亲手批复允许入学的连环杀人犯于曼丽同学时,她心里还有些惊奇。想想看一个专门在新婚之夜杀新郎的新娘,那必定是面若桃花心似寒铁蛇蝎心肠出场自带背景音乐……说的远了,比起上述描述,总是冷冰冰着一张脸的于曼丽,那双眼睛竟然是难得的干净通透。   又是个有故事的人。   王老师叼着一根棒棒糖从于曼丽背后走出来,冲汪书彤道:“她的格斗太差了,帮我训几天。”   “我是无党派分子。”完全不想摊上差事的汪书彤提醒他。   王天风不耐烦的皱起眉:“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他说罢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汪书彤,“报酬。”   汪书彤:……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坚定果断的拒绝了王老师的糖,汪书彤拎着于曼丽去了格斗室。   按照惯有设定,于曼丽同学在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寡妇”名号背后,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可是汪书彤又不是知心姐姐,心理辅导这么纤细的工作还是交给王老师去吧,她只负责扛枪和揍人。   唔,这么一想还有点思念重光呢,至少他在的时候她就不用动脑子了。   明学文:阿觉谢谢你还记得我啊TAT。   汪书彤怎么花样调.教于曼丽暂且不说,同样是汪家的小姐,汪曼春在上海可就糟心多了。   汪芙蕖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在汉奸的第一线(……),汪曼春已经懒得理他了,能拉动她的注意力的人不多——明楼回来了。然而还没等汪大小姐和明大少见个面,汪曼春这里就收到了消息,说是明镜已经给明楼找好了一长串儿的相亲对象,就等着他点头看上哪个就娶回家呢。   汪曼春:明镜真讨厌!哪辈子都讨厌!   明楼心里苦啊,他好不容易回国了,啥事儿都没干呢先被拉来相亲,想想要是曼春知道了,那可跟点了火药桶没两样。这么思前想后的,他就顺手把明诚也给带上了。   明诚:大哥你看重我我很高兴但是相亲也要拉着我这算什么……   就在明楼戴着好好先生的面具跟来相亲的金小姐吃完甜点,正一人一杯咖啡闲聊的时候,明诚不动声色的在桌子下面戳了明楼一下,示意他往右前方看。   右前方坐着一个好漂亮的日本妹子,而日本妹子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男士风衣的妹子,嗯,那是汪曼春,虽然她正背对着他们,但明楼绝对不可能认错。察觉到明楼的视线,那个日本妹子还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明楼:突然觉得有点冷。   磨磨蹭蹭喝完咖啡,金小姐表示明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可是我对你不来电咱们可以做朋友嘛哈哈哈,明楼一边微笑,一边在心里庆幸道太好了我也不喜欢你快走吧。   就这样金小姐起身出门,明楼和明诚也将她送到咖啡店门口,准备回身再和汪曼春去聊一聊。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金小姐不知怎么了,脚下一滑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就在明家兄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了金小姐的腰,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姐,没事吧?”汪曼春微微低头含笑道。   明楼:(⊙_⊙)曼春你咋嗖的一下就过来了!   汪曼春这一日刚从七十六号下班,外面套着一件风衣,里面是衬衫马甲和笔挺的西裤,头上却戴了顶不那么正式的鸭舌帽,看上去有点儿像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坏小子。   金小姐(羞涩捂脸):虽然看出来这是个姑娘可真是萌坏萌坏的啊!比明大少帅多啦!   金小姐红着脸被汪曼春送上了车,临走一双手还有点不安的交叠在一起,细声细气的道了再见。   “再见,”汪曼春倚在门边单手插兜笑,她目送金小姐离开才回头,语带惊讶的说道,“师哥?原来你回国啦?”   明楼:我的女朋友撩妹技能已点满怎么破!   明诚:#蜡烛##蜡烛##蜡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明学文:不就是女朋友会撩妹吗?大哥你懵逼了?太弱了。 明楼:呵呵,you can you up。 明学文:你以为我家阿觉就不会撩妹吗?但是!我!只有我!这么多年占据着唯一的正宫地位!(误) 汪曼春:呵呵哒。 汪书彤(迷惑脸):……嗯? 山前写完之后总觉得这章画风不太对,或许是因为前半部分是汪书彤视角(?)意外的顺手啊写起王老师和汪副校长。 感谢coco亲的脑洞。汪处长表示她真的是碰巧遇到了明楼相妹子,妹子如此可爱她就忍不住上去撩了一把……   ☆、第二十七章   要不怎么说王天风此人不是寻常人不走寻常路,前些日子招了个连环杀人犯,最近两天据说又在坐飞机的时候看上了个富家少爷,不由分说的把人给绑了过来——行事作风堪比土匪。   也不知道人家小少爷的家人会不会找来,汪书彤想,然后转头走进训练室继续□□于曼丽。   一周后于曼丽从汪书彤手里顺利毕业,王天风马上把她拉过去和新来的小少爷凑了一对儿做生死搭档,而汪书彤则是又回到了之前轻松悠闲的生活,除了每天递交重回前线的申请书,就是坐看军校的学生们为着不知道是安享晚年还是战死沙场的未来努力学习。   某日汪书彤照常沿着学校操场散步,还没转两圈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又从特别科的训练场地传过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打那位富家少爷来了学校,这都不知是第几次搞出幺蛾子来了,隔壁老王现在还没毙了他,实在是涵养见长。   又过了一个月,汪书彤居然在军校里见到了一位老熟人。不,确切地说不算熟人,因为他们只见过寥寥几面,只不过这位身份比较特殊——汪书彤她姐的对象。   明楼也是愣了一会儿,他知道汪书彤跑了,甚至知道她上了战场。不过他可没想到还会在军校见到她,而且她的军衔还高出自己两个档次。   想想还有点小尴尬。   “姐姐还好?”汪书彤天生就没有什么尴尬因子,见到是明楼就想起了汪曼春,便开口问道。   “她还好。”明楼笑着答了,然后又低声道,“学文回上海了,他也很好。”   “我知道,他很好。”汪书彤轻点了一下头,脑子里一转弯儿就想到了明楼出现在军校的原因,“你家的小少爷?”不可能是明学文,这个年纪还让人操心的,也就只有还在念书的明台了。   闻言明楼长叹了一口气点头,如果明台有阿诚和学文一半儿省心,他也就烧高香了。   热爱和明长官撕逼一万年的王天风当然不可能把明台放走,那可是他看上的寄予厚望的学生,以他那疯子一样的性子,明楼能把弟弟带走才是有鬼了。汪书彤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少爷能越作越嗨了——王老师要是真把明台怎么了,明家兄弟能活撕了他。   上海。   从明学文那边转交来的联络信现在就拿在汪曼春手里,只要她把这封信交到特高课手里,就能把□□上海站一锅端,走上升官发财娶老婆……啊不,娶师哥的光明大道。   光明大道?别逗了。汪曼春嗤笑,在日本人眼里她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把手里的信件烧成灰烬,汪曼春对惠子粲然一笑:“背着我去相亲,以为写封信就一了百了了?他想得美!”   惠子露出恬静又无奈的笑容:“春酱也别太任性。”   汪曼春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就是要任性,大不了和他分手,不是还有惠子你要我吗?”   “春酱,别闹。”   七十六室是魔窟,当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幽深灰暗的地下室,就连鬼神在这里也会禁不住打个寒战。但汪曼春无所畏惧,只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这魔窟里最让人畏惧的恶魔之一,如果打开枷锁,关在牢笼里的每个人都想奔出来咬断她的喉咙。   汪曼春把惠子留在办公室里,自己孤身一人坐进了七十六号的刑讯室。不是每个人都有和唐十一样安然出去的本事,她等待着犯人被带上来,冷眼看他被绑上刑架。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丧失心里的柔软了。   “他要是还不招,”汪曼春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请他试试我们的新花样。”   刑房里的灯很昏暗,吊在半空中有点摇晃,汪曼春听着房间里的惨叫声,鼻端萦绕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嘴真硬。”她走到代号为“火石”的□□地下党面前,轻轻用皮手套拍了拍他的脸。   “……茶缸。”火石飞快又声音微弱地说。   “你也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汪曼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早说早轻松。”   火石笑了一下,然后就再没什么反应,像是昏过去了。   “汪处长,您看还继续审问?”负责上刑的张全凑过来讨好笑道。   “算了,明天再审,”汪曼春表示自己兴致不高,“绳子拉得太紧会断,适当松一松有好处。”   “茶缸?他不是上周回根据地了吗?”明学文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含忧虑的莫先生,笑着宽慰他,“莫急,跑不了。”   莫先生无奈叹气:“不是我太急,只是茶缸了解的东西太多,一旦让他跑了就出大事啦。”   “跑不了,我让黎叔盯着他呢。”   “那火石呢?什么时候救?”   “等着吧,”明学文拨弄着手里的书,脑袋里想着什么时候再联系汪曼春,“钉子会帮忙。”   “钉子……汪曼春吗?”莫先生叹道,“她最初找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在瞎闹,没想到她居然真能在日本人面前杀出头。”   钉子可不只是汪曼春,明学文想,但这种事还是不用告诉莫先生了,两个顶头上司的副业是杀手什么的,精神冲击太大。   唐公馆。   邵庭手里捏着信来回走动,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明家那个小男孩,居然敢威胁我!小混蛋!臭不要脸!敢威胁我!我要让小春儿甩了他哥!”   他说的是刚刚让人递信过来请求合作的明学文,而唐十则微笑着看邵庭在自己面前炸毛。   “不要暴躁,年轻人聪明,能猜到钉子不止一个人,这是好事,他又不是日本人或者汉奸。再说了,就算知道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他的人还在阿春手里捏着呢。”   “这小子!唐爷您看看!这小子话里话外都想打咱们手上挖好处呢!”邵庭一跺脚,扭着小腰出门了。   唐十:……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底完结,嗯。   ☆、第二十八章   “你是我的恋人,我的伙伴,我的同袍。”在流淌着古典优雅的音乐的咖啡厅里,明楼握住汪曼春的手低声说,“我知道明汪两家是世仇,也明白或许我们一辈子都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但未来很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嗯,未来很长,我们足够任性。”汪曼春也勾唇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今的一切比起记忆中的曾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日本当年侵华时,打的是三个月占领中国的口号,然而有脑子的人都看的明白,自从战线拉长,战争被拖入持久战,日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而四一年底美国对日本宣战,更是让日本原本就糟糕的局势雪上加霜。   唐十对此拍手称庆:“我才不关心罗斯福怎么打算,只要把小鬼子打回去就行了。”   正在和唐十“聊天”的明学文:……大叔你一定和阿觉聊得来!   “哦对了,你的小女朋友呢?她不是在湖南军校?”   明学文:……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十消息灵通,能知道汪书彤的消息不奇怪,然而明学文难过的是,汪副校长终于受不了整天在学校磨洋工,为了上战场朝上级递交了入党申请。   夭寿了打完日本国共肯定是要对撕啊我不会被阿觉直接崩了吧嘤。   明站长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站长?怎么了?”唐十在明学文眼前晃了晃手拉回他的注意力,“不如来讨论怎么处理汪芙蕖?”   上海的地下活动曾因毒蜂身份暴露而隐匿一段时间,而随着军统上海站站长的到来,一系列针对日本军队和伪政府高官的刺杀计划也重新启动。但这原本是极其机密的策划,并不是内部人员的唐十不应该知道——毕竟连汪曼春都还没收到消息。   “放心,我不插手。我会最后去劝说一次汪芙蕖,他若愿意悬崖勒马,还请你们高抬贵手;他若不愿意……我保证阿春不会成为你们行动的阻碍。”   直到唐十离开,明学文还坐在小桌子旁边边抽烟边叹气。   “眼镜蛇的意见,是交给军统来动手,我们这边只负责掩护。”明学文对莫先生说道,如果目标是汪芙蕖的话,他也挺想当一次执行者,可惜身手太差只能做脑力劳动。再加上唐十说过的话,他实在是不敢让自己人参与行动以身犯险。   年轻的领导者心里想的是什么,莫先生早就看在眼里。他拍拍明学文的肩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唐爷素来手眼通天,他知道什么你都不必惊讶。至于汪芙蕖,唐爷说的只是客套话,而且汪芙蕖和汪小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明学文摇头:“未必,我对汪曼春还算熟悉,她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插手行动。”   “唐爷的保证还是信得过的,”莫先生笑道,“他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算了算了,樱花号还没收尾呢,我先去处理。那个程锦云,谁教出来的?居然还要军统的人救。”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程锦云原来是老邱组里的人,南京沦陷后,老邱调回了根据地,程锦云被调来上海站。”莫先生口中的老邱,就是当初南京站的负责人邱静仪,如果汪曼春在的话,就会意识到她们还做过生意。   明学文惊讶道:“老邱带出来的?她是有多不会教徒弟啊。”   莫先生:说得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二月十四日。   这一天阳光明媚,适合出门逛街约会。   明楼揽着汪曼春的腰,将一枚银色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在她耳边呢喃:“……这样,你就是我的了。”   “那可不一定,”汪曼春反复打量着手上的戒指,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高兴的意味,“我叔父还没答应呢,你大姐也不会答应。”   “会答应的,”明楼帮汪曼春拢了拢头发,“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汪曼春推了把明楼:“我也在国外待了好些年,德国人虽然不比法国人浪漫,也是要过情人节的。”而在国内,如今会过情人节的人着实不多。   浪漫的明先生和浪漫的汪小姐挽着手逛遍了整条街,喝过红酒吃过牛排,甚至还去照相馆照了相。   “可惜不是婚纱照。”明楼叹气。   汪曼春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想什么呢你。”   明楼摸出怀表,上面的指针指向下午三点:“曼春,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   谢天谢地唐十现在不在这里,汪曼春想。不然唐老板要是看到某人保暖思那啥的的模样,只怕会忍不住掏出他心爱的小手.枪。   “我晚上还有事呢,别闹。”汪曼春轻轻踢了一下明楼的小腿,又逛了几家店之后坐上惠子的车回了汪家。   明长官孤零零一个人被丢在大街上,忧郁地叹了口气。   “叔父不在?”汪曼春回到家,换上一身男装,准备第二次出门。   惠子摇头:“没有,张婶说汪先生出去应酬了。”   “啧,他现在手上的权利越来越少,也只能忙着交际了。”汪曼春冷笑。   “别乱动!”惠子皱眉,“还有一个扣子没扣上呢。”   “唐爷,明楼想把小春儿拐去酒~店~哟~”邵庭笑容甜美地说道。   唐十眯着眼睛摸了摸手.枪,冷笑。   “而且还没拐成功哟~”   “真没用,明家的小子。”   明楼:怪我咯。   “真的不用让人注意下小春儿?”邵庭一步一晃走到唐十面前,“她要是搅局怎么办?”   “和我有什么关系,”唐十把邵庭凑近的脸推远了一些,“不管救不救汪芙蕖,都是阿春自己的决定,我不能插手。”   “你就不用出去了,在家待着吧。”汪曼春活动了一下手腕,把枪揣进兜里。   “哎?不需要我帮忙处理文件吗?”惠子问道。   “不用,没什么文件要看。”   眼见汪曼春出门,惠子上前一步就要拍上她的肩膀。   “哐!”   汪曼春面无表情的扣住惠子的脖子和右手,一根细长的针管缓慢的在地板上滚动。   “惠子,我说,你就在家待着。不管你是哪边的人,不要来阻止我。”   惠子活动了一下脖子,艰难开口:“别去,春酱,别去。汪先生逃不了的,你救不了他,不要去送死。”   “那是我的事,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们来安排。亲爱的惠子,不管是谁,都别想插手我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山前:汪小姐,你对你的男朋友在情人节策划干掉你叔叔有什么感想? 汪曼春:我能有什么感想,说得好像他是因为约炮不成才杀人的一样。 明楼:……   ☆、第二十九章   “请问您要点什么?”穿着制服的女服务生微笑问道。   “……来杯红茶吧。”完全没什么食欲的汪曼春坐在大厅里视野最好的角落,只一眼就将附近的人员安排看了个清楚明白。   汪曼春开始有点后悔了,她应该老老实实让惠子扎一针,然后说不定一觉醒来什么事儿都完了,也不用现在在饭店磨磨唧唧不知道该救汪芙蕖还是该任他去死。   毕竟人非草木。   晚上八点,汪曼春看着走进餐厅的明台和郭骑云,微微皱眉,叫来服务生。   “包一个房间。”她说。   这家餐厅的包间不多,服务生带汪曼春去的正是汪芙蕖的包间对面那间,汪曼春坐在关的严实的门边,把已经冷掉的红茶喝完。   八点十五分。   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绵软的女声在走廊里响起,过了一会儿,年轻男人的声音也出现了。那是明台的声音。   汪曼春将手.枪上膛。   屋外的枪战骤然爆发,汪芙蕖身边的保镖在训练有素的三个特工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半分钟,枪声就又停下来了。   此时正是时候,汪曼春拉开门,枪口对准了背对自己的明台。   “晚上好。好久不见了,明台。”汪曼春背靠墙壁懒懒的摆了一下手。   年轻的特工转身时有点僵硬,他依旧用枪指着汪芙蕖,只是脸上已经换成了讨好无赖的笑容:“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曼春姐,好久不见啦。”   汪曼春嗤笑:“是啊,好久不见,刚见面你就要送我一份大礼。”   已经被吓傻的汪芙蕖见见缓过神来,看到与自己冷战已久的侄女,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惊惶失措的喊道:“曼春,救我!救救我!”   在曾经的汪曼春面前,汪芙蕖那样不可一世,几乎毁了她的人生,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老头子。当真是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汪曼春想。   “曼春姐,你要救他?”明台眉峰一挑,“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会死吧?”   “他们是被汪芙蕖害死的!”   汪曼春如遭雷击。   “他胡说!他胡说!曼春,我绝对没有害大哥!”汪芙蕖听闻此言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既然你这么说,”汪曼春扶着门缓缓说道,“那我就更要把事情问清楚,不能让你就这么杀了他。”   明台苦着脸与汪曼春僵持,下一秒,枪声打破了寂静。   本来留给郭骑云自己的最后一颗子弹嵌入了汪曼春的肩膀,让她拿着枪的右手软软的垂下来。明台回头对着汪曼春扣下扳机,揽着于曼丽跳出窗外,和已经出去的郭骑云一同飞速消失在夜色中。   汪曼春栽倒在地。   她觉得有些累,有些困,眨了几次眼之后还是合上了眼睑。   “伤到了血管,失血过多,精神似乎也受到了刺激,有点低烧,”教会医院的医生低声叮嘱明楼,“让她好好休息。”   明楼在内心叹气,自家小弟捅出的篓子,也只能他来收拾。   “曼春,伤口还疼吗?”   汪曼春面色苍白,沉默了很久之后,她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想见唐十。”   “好好养伤,啊,曼春,等你伤好了想见谁都行。”明楼拍拍她的左手宽慰道。   “我要见唐十。”汪曼春机械的重复道。   “好好好,我去帮你联系。”明楼见她还想下床,连忙按住她,表示一切交给自己来。想到毒蝎小组在事后交上来的行动报告里的描述,明楼就有种把自家小弟按在凳子上揍一顿的冲动。   糟心的小崽砸!   当然,明主任更糟心的是约炮不成的自己。   “阿诚,去一趟唐公馆,请唐老板过来。”   明诚有些犹豫:“大哥,唐十跟日本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这么请他过来是不是……”   “没关系,去请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唐十来的很快,比明楼想象中快的多,他罕见的没打领带。见到站在病房外的明楼,他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径直走进了病房里。而跟在他身后的邵庭翻着白眼锁上了病房,守在门前不让所有人进去。   “听说你发烧了,”唐十把手背贴上汪曼春的额头,笑道,“还好,不太烧。”   汪曼春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拉住他的袖子:“唐十……明台说的是真是假……我父母真是被汪芙蕖害死的?”   唐十把汪曼春的手塞回被子里,在凳子上坐好,双手交握放置在翘起的大腿上,做出一如往常的讲故事的姿态。   “这件事情你以前没有问过,也不上心,我就没有主动提起。如今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来讲一讲吧。   “你父母的死亡的确和汪芙蕖有关,但若说是他害死了明辉兄和嫂子,也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十八年前,汪芙蕖在上海做生意,玩经济的人里面,他是最不择手段的一个,那一年除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明家两兄弟被逼死,也有其他几家公司倒闭,这些人里,有人买了他的命。   “汪芙蕖犯了众怒,回到南京是为避难,我那时正在江浙一带做生意,听到消息曾劝明辉兄不要插手此事,但他念及兄弟情谊,还是出手帮扶了汪芙蕖。当初的车祸,原本是为汪芙蕖准备的,谁也没想到明辉兄临时改变了出行计划,坐上了汪芙蕖的车。   “明辉兄过世前,一是托我照顾你,而是希望能保住汪芙蕖,所以我救了他一命。后来汪芙蕖回到上海,一改以前的刻薄作风与人为善,甚至悉心教导明家的大少爷,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谁知三七年之后,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伪政府高官,实在是本性难移。   “事实大概如此,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信不信,看你自己。”   唐十拨弄着桌子上的花瓣,就像是他与汪曼春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尽管他老了很多。   “……这样啊,”汪曼春望向唐十,“我听明台说是汪芙蕖害死了我父母,是谁告诉他的?”   “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我去帮你查查。”   “不用了,反正汪芙蕖已经死了,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汪曼春尝试着动了一下肩膀,被疼得呲牙咧嘴,“下手真狠。”   唐十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别乱动,好好呆着,我会帮你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明楼:坑哥的弟弟。 汪明辉:坑哥的弟弟。 明楼:岳父大人,你弟比我弟坑多了啊。   ☆、第三十章   “哦,汪芙蕖死啦?”明学文一上一下的抛着手里的石子,神色轻松,“也不枉我让程婉暴露身份。”虽然没啥用,还是明台靠谱一点。   “要不要把程婉撤回来?汪曼春已经意识了她的身份,我担心她的安全。”专程赶来上海的邱静仪忧虑道。   明学文摆手:“不必,汪曼春应该在南京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你们的身份。哎对了,你手底下那个程锦云是怎么回事,都是你教出来的,还都姓程,人家程婉去日本特工学校转了一圈都没暴露身份,她怎么取个文件也能出事?”   “咳,我们的人里会日语的着实不多,一个程婉跟着汪曼春……另一个就……”邱静仪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睛,“锦云一直只负责消息传递,我也没想到你会派她去参与行动。”   “对了,程婉……”明学文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她的身份有问题?”   “没有,没有……”明学文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派去的组员对我的未来大嫂心怀某种不可言说的感情……   “我就知道,肯定是明家那个一肚子坏水儿的臭小子!”邵庭得到消息就凑到唐十身边说道,“明家啊,除了老大明镜,其余都不是好东西!心黑!要不是被她父母的事乱了心神,小春儿能受伤吗!”   唐十停下写了一半的发展计划,脸上显出疑惑:“这个明学文……我一开始当他是聪明,不过现在看来,聪明之余还有几分不择手段。他这样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中.共培养出来的,反而有点军统的味道。”   “他没跟军统接触过,”邵庭歪在沙发上说道,“最早在乡下,后来来了上海,不知怎么的就和汪家的小丫头好上了。后来去抗日,直接就投了中.共。”   “我知道。”就是知道,才困惑。一个完全没有特工履历、没有经过训练的年轻人,从加入隐秘战线之初就开始立功,短短几年内一路高升到上海站站长的位子,这样的晋升速度,可是比汪家那个小姑娘拿命拼来军衔要轻快多了。   “或许他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唐十总结。   “不过他害得我们家阿春受伤,也得让他吃点教训,”唐十敲了敲笔杆子拍板决定,“给前线的汪团长发个电报,把这次的事情说一说。”   且不提唐十怎么在电报里坑明学文,汪家这边,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的汪曼春终于出院,对上了忐忑了三十多天的小林惠子。   “春酱……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惠子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勉强说道。   “又没伤筋动骨,不过是皮肉伤。”汪曼春活动着右肩,对惠子的紧张不甚在意,“我不关心你是到底是叫程婉还是叫惠子,也不会让你离开,你不用担心。”   惠子吞吞吐吐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我一开始就知道,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汪曼春示意惠子帮自己把外套脱下来,“找一个用的顺手的人很不容易,你总不会害我吧?”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快快快帮我熨一下衣服,明天就要上班。”“明天就上?不多休息几天?”   “休息啥,七十六号天天来人催。”   若说汪芙蕖死了,汪曼春一丁点都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叔侄二人一同生活了两辈子。但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点儿小伤感早就消失了,也是多亏她受了伤,恰好避开了因汪芙蕖死亡带来的权利交割的风波。   汪芙蕖死后,握在他手里的权利一份为三,一份落在明楼手里,一份落在唐十的人手里,另一份则被明学文托人收拢。明面上看是国共两党和中立的唐十各占一头,实则明家兄弟都是中.共的人,唐十的态度也更加偏向中.共,实在是一笔好划算的买卖。   此事一完,唐十就前往河南,只留邵庭坐镇上海。   “唐爷就这么扔下生意走了?”莫先生扶额,“他还是老样子啊。”   “哎呀唐爷丢下生意离开也不是一次两次,莫慌,”邵庭一脸迷醉说道,“他又丢下正事去做什么慈善家,可我还是爱死了他这副心怀天下的样子>__<。”   莫先生默默抽了抽嘴角:“你高兴就好。不过前些天看唐爷脸色不太好,他是不是又病了?”   “没。他前些天是不太舒服,大概是累得太过了。”邵庭摇头。   河南。   有权有势的人们有的醉生梦死,有的勾心斗角,有的蓄势待发,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事情太多,老百姓的命就不是事了。唐十初到河南时,看到满目疮痍,当下便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1942年河南大旱,庄稼绝收,后又遭遇蝗灾,饥荒遍及全省。   “……死了多少人?”唐十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   “起码近百万。”身边的人小声答道。   起码?不止吧。   路边的饥民看到衣着光鲜的唐十,眼里泛出野兽一样的光芒。唐十被身边人护着坐上车,直到汽车发动的前一刻,还有人的手扒着车两侧。   “政府在哪里!救济在哪里!陕西就有存粮,为什么不调!”唐十突然提高声调。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   唐十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之一,他能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游刃有余的支援国内抗日力量,他能让大部□□居高位的人对他礼遇有加,他甚至能决定许多人的生死。但他救不了河南,救不了路边即将死去的人。   “……谁说我救不了!”唐十咬紧牙关,喑哑的字眼一个一个从唇齿间迸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和电视剧没什么关系,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发上来。 1942年是特工活动最精彩的时候,但与此同时,有数以百万计的人死在了饥荒里。这是非常,非常沉重的事实,酿成惨剧的其实不仅是天灾,还有贪婪和欲盖弥彰以及高层视而不见的人祸。 如果有亲觉得不喜欢,我下次更新的时候会删掉,么么哒。   ☆、第三十一章   唐十在河南呆了很久,他最初联系了重庆方面,希望河南的状况能得到国民政府的重视和支援,却不料久不见回音。暴跳如雷之余,他只能走商人的路子,从隔壁省份购来粮食,在河南低价卖出,即使如此,对于缓解灾情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知道顾着面子!不顾百姓死活!”唐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酣畅淋漓的骂了几句当权者,又出门去联系唐氏总部了。   因为河南饥荒一事,唐十对国民政府的作为极为不满,后来国外来的传教士以及记者白修德到达河南,考察后将电报发往纽约时,唐十也托人关照使那封电报免于被拦截,这又是后话了。   在上海的隐秘战线,□□方面的负责人一个是眼镜蛇,一个是眼镜,一字之差,干的事情天差地别。眼镜蛇极少露头,只在策划行动时通过青瓷联系组织,行事风格特立独行,走的和军统的毒蜂一样是险中求胜的路子。而眼镜,除了樱花号和杀汪芙蕖两次行动借军统之力安排人打了个酱油,其他时候基本不参与行动策划,只在平时不断扩大消息网。   明学文比明楼明台都回来得早,他到上海时毒蜂也还在军校里窝着和汪书彤当邻居,军统上海站一盘散沙,因而只要糊弄住了日本人,他私下里调动人手几乎不会受到阻碍和影响,短短一年时间,上海各大势力间就都有他的眼线混迹其中。即使毒蛇、毒蝎和毒蜂先后返沪,军统要行动有时也不得不求助于明学文。与其说他是眼镜,不如说是一只蜘蛛更为妥当。   现在,这只蜘蛛也要走到台前来了。   明镜很高兴。年后,和汪书彤一起逃家多年的明学文也回来了,加上除夕夜回家的明台,一家人都凑齐了。   而对于明家的男人们来说,唯一不好的事情,大概就是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桂姨。   这位深得南田洋子信任的得力干将是明诚幼时的养母,其存在对于明诚来说无异于人生阴影,单看他那张连续好几天都阴云密布的脸就知道了。   “阿诚看上去,啧,心情不好。”明·军统上海站站长·毒蝎·台拉着明学文在卧室里打牌,边打边聊,一脸傻白甜的困惑样儿。   明·中.共上海站站长·眼镜男·学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的应道:“……是啊,阿诚哥的妈妈来了,但他好像不开心。”   明台对明学文这么多年的去向存疑,对其回上海的目的也不了解,试着套话,对方比他还会打哈哈。他心里冷哼了一下,转而问道:“哎,你之前不是跟汪家的小姑娘一块儿走了吗,她呢?”   她打仗去了,还当过一段时间老师,你的搭档的身手就是她调.教出来的,明学文微笑着想。   “书彤啊,她去了港大念物理,你还记得她的理科特别好吧?哦对,你也是港大的学生,上学的时候见过她吗?”   “……”我见过才有鬼。   一天正经学都没上过的明家少爷心虚的嘿嘿一笑:“我没见过,你也知道,我和她不是一个学院,港大那么大,怎么碰得上。”   “……哦。”明学文失望的低头看牌,“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书彤啦。”   明台试探明学文不成,只能暂时搁置,把注意力挪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的桂姨身上。而与此同时,行动越来越频繁的军统行动小组收到了新的任务——想办法拿到第三战区兵力部署。   又是一个要跟共.党合作的任务,明台私底下偷偷骂了两句只知道下命令不干实事的顶头上司毒蛇,认命的去联系黎叔了。   “学文,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策反明台。”送走明台后,黎叔对一直没有露面的明学文建议。   “眼镜蛇也表现出了这方面的意向,”明学文若有所思,“可以尝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学文没说出口的是,就在眼镜蛇和黎叔都表示可以策反明台的同时,明台的下属之一郭骑云私下联络了他。   这是一份来自军统毒蜂的对中.共上海地下领导人眼镜的邀请。   日本人还没打跑呢就先互相挖墙脚了,明学文转头就骂了两句身兼三重身份还不知道毒蜂私下联络他了的眼镜蛇。   被两头骂了的明楼:……怪我咯。   为了做任务,明台不单单要和□□合作,还要带着搭档出入风月场所,甚至在出门的时候巧遇了正和孤狼接头的汪曼春。   明台:……夭寿了知道我的身份被我的人打伤的未来大嫂撞见我逛窑子(并没有)怎么破急在线等!   “你这么干……可得小心别让明董事长知道。”汪曼春带着笑意避开隐蔽处的相机镜头,想着改日明董事长大概就能知道最疼爱的小弟混迹风月场所,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汪曼春知道军统和中.共大概正在执行什么任务,她对此不怎么关心,当务之急是找个机会除掉南田洋子。按着上一世的记忆,即使她不作为,南田洋子也会在不久之后被暗杀,只是如今南田洋子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小春儿发了消息,说要找机会做掉南田洋子。”邵庭接到汪曼春托人传来的讯息,回头道,“军统和中.共早有此意,小春儿明知道还是等不住,大概是南田不再信任她了。”   “有怀疑吧?不过阿春现在还安全,”唐十抿唇笑道,“早点解决掉南田也好,她太了解阿春了,解决她正好斩断孤狼和日本人的联系。”   一周后,向国共双方都发去刺杀建议的“钉子”收到了来自军统的委托——刺杀伪政府高官明楼。   这一刻,汪曼春的内心是崩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住的地方没有网……没有网……连数据流量都不好使…… 已报修,网络你快回来,没有你我承受不来……   ☆、第三十二章   汪曼春:我男盆友委托我恁死他,玛德之章。   俗话说得好,独崩溃不如众崩溃,汪曼春在接到消息之后略一思考就把来自眼镜蛇的委托转发给了明台,并在唐十的建议下给□□也发了消息。   明台:听说我上司要委托别人恁死我哥,玛德之章。   明学文:噫,听说我大哥要委托我未来大嫂恁死他?有勇气!   虽然委托是发到了汪曼春手上,但是接不接还是另一回事儿。刺杀南田洋子的计划原本是有专门的行动小组的,但军统派来的行动小组在前些天被日本特务机关埋伏,损失惨重,想来找“钉子”合作也是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不过求合作还遮遮掩掩不说真实目标,汪大小姐表示不开心,这单生意不想做。   于是刺杀南田的任务兜兜转转,落到了毒蝎和眼镜头上。   且不说明台内心如何纠结,明学文纯粹是打着国共合作的旗号来看戏的,当他走出上海弄堂深处的小院时,“眼镜”也终于有了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可能。   明学文戴上眼镜,把已经长得有点长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然后一颗颗将中山装的扣子扣好。   一个爱国的,有点清高但是善良的进步青年。   这是明学文给自己的定位。   因此他拒绝了明楼送的西装,坚持穿中山装。事实上,明学文长得并不很讨喜,他虽然称得上英俊,但眼睛细长,眉峰又有点上挑,总是第一眼给人以奸猾的印象。不过当他用眼镜遮挡住自己极具攻击性的眉眼之后,就和真正的进步青年没两样了。   #长相不够道具来凑#   “大姐。”明学文下楼吃早餐,其他人早就来了,就差他一个。   “这身衣服不错。”明镜看了眼明学文的着装夸道。   “大哥掏钱给我新做的。”明学文开心道。   明镜见明学文已经回家,便想着将他父亲当初那部分生意交到他手上,谁知他摆手说自己不会赚钱,只想吃老本过活:“反正有大哥在,大哥,你不会不养我吧?”   明楼被他气笑了,把手上的报纸往桌面上一拍:“好好吃你的饭吧!”   “等日本人被打跑,我就回老家结婚。”明学文低声自言自语。   明镜听了心里一紧。   关于明学文口中的“回老家结婚”,他心里属意的对象是谁,明镜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有意见,然而明学文和明楼又不一样。明楼喜欢汪曼春,明镜可以棒打鸳鸯,态度强硬的送他去巴黎让他们天各一方;但明学文说到底不是明镜的亲弟,即使她真心待他,也没有资格为他的人生负责。更何况明学文在汪书彤的事上软硬不吃,当年就能为了她离家远走,如今更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明镜心里的纠结,明学文是不知道的,他天性凉薄,自己有了喜欢的东西或者人就全然不听别人的意见,也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深仇大恨,说是深情也好,自私也罢,总之要他和汪书彤分手是万万不能。   当然了,如今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南田。   除了被蒙在鼓里的明台小组,其他人大概都知道整个刺杀行动的布局。无外乎就是由明诚骗取南田洋子的信任——这个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然后用南田洋子代替原本应该出现的明楼。以明台的性格,杀死南田洋子的大好机会绝对不会被放过,更何况还有□□的眼镜来做双保险。   “我不去了,我可是脑力劳动者,眼镜蛇那家伙,别想把我引出去,”明学文对莫先生说,“我们本来和眼镜蛇就是两个小组,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互相表明身份。狩猎计划让‘丹青’去。”   “好,我去联系他。”莫先生虽然不明白明学文为什么不愿意真正出面,但他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将消息传递给了那位多年没有举动的暗棋。   四月十七日,明诚借毒蜂之名将南田洋子请出防守严密的情报机关,几乎是同时,汪曼春喝下提前准备好的茶水,帮明楼制造不在场证明。   “等到梧桐路枪响之后再动手。”上司沙哑的声音从电话筒中传来,‘丹青’将自己的西装整了整,套上大衣出了门。   说是不愿意参与行动,其实明学文只是不想在自家兄弟面前有暴露身份的可能,毕竟明家随便哪个人拎出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七十六号。   汪曼春打了个哈欠,笑着捏了把惠子的脸:“放心,我不出去。有人在杀人,有人要谋划,我只负责睡一觉。”说完,她居然真的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睡着了。惠子帮她掖好被角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切都在按照明楼的剧本发展。   明诚负伤,南田洋子将他送上救护车,又准备驱车赶往梧桐路……   与梧桐路一街之隔的酒店里,小林泽正对着一个女孩儿大献殷勤,他最近转移了目标,对方是日本财团的大小姐,而他是军部的青年才俊,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小林泽貌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手表。   “良子小姐也喜欢茶道?虽然我并不精于此道,但是我妹妹惠子倒是很擅长。”   石川良子温婉的点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小林泽亲手为石川良子倒上红酒,笑道:“我那个妹妹啊,不愿意好好在家待着,一定要出来工作,还怎么危险怎么来。不过女孩子也未必就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独立的女性更让我觉得有魅力,良子小姐觉得呢?”   “小林君真是个体贴的哥哥呢,相比未来也会是位体贴的丈夫吧?”石川良子是在欧洲留过学的新时代女性,小林泽的观点无疑更对她的口味。   也许是酒店里的气氛太过温暖,也许是小林泽身上军人的气息令人安心,石川良子的意识有些恍惚。   “良子?良子?”小林泽轻声呼唤,将自己的大衣披在石川良子身上,然后叫来服务生,“你们这里还有空房间吗?请让我的女朋友休息一会儿。”   年轻的军官将女孩儿温柔的放置在大床上,然后从酒店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   梧桐路上,尽管军统行动小组的目标是明楼,在看到南田之后,明台也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他毫不犹豫的下达攻击指令,和另外两人一同举起枪。   与南田一同下车的军官首当其冲,被郭骑云一枪打中要害,南田肩膀中枪,退回车里,汽车启动开始逃离。   小林泽透过瞄准镜看到即将逃走的汽车,不由叹气:“这种时候,还是狙击.枪好使啊。”   他扣动扳机,子弹准确的穿透车窗打中了司机的脑袋。   “搞定。”他吹了声口哨,把武器装好,从小楼的后门转出去,再将装着武器的盒子丢进了巷子尽头的垃圾堆里。   看了一眼表,小林泽将只睡了五分钟的石川良子叫醒。   “我怎么睡着了……给您添麻烦了,小林先生。”   “完全不麻烦,良子小姐很可爱。”小林泽为石川良子递过去一杯热茶:“听说良子小姐在报社工作?努力工作的女孩子都很棒,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   他的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儿,耳根却慢慢的染上了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山前:欢迎这章之后就要退场的小林先生,鼓掌! 小林:……我这么帅居然只有一章戏份!!!? 惠子:哥哥你忘了,以前你还出场过的。 小林:为啥我这就退场了? 汪曼春:因为……不深情,且渣吧。   ☆、第三十三章   南田洋子的死亡使得汪曼春手里的权力大大缩水,新来的上司藤田芳政显然并不信任她,也比南田更加懂得权衡之道。   七十六号的势力由汪曼春一家独大变成了双春争锋,这对于汪曼春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因为梁仲春是个再机敏不过的人。只是手里的权利少了,手头的工作却多了不少,汪曼春不得不放弃舒适的办公室,“忠心耿耿”的带着人出门抓抗日分子。   小林泽即将回到日本,像他这样的非战斗人员,调回并不是什么惩罚,恰恰相反,他是被升职了。同时,石川良子也要被报社调回日本总部。   “大哥要回国结婚了啊……可惜我去不了。”惠子非常沮丧的捧着脸说道。   “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给你批个长假。”汪曼春是惠子的顶头上司,这点权利她还是有的。   “不用啦,我跟着春酱就好。”惠子为汪曼春泡了杯茶,“春酱不睡个午觉吗?”   汪曼春摇头,她如今是从“我看上去很忙”变成了“我真的很忙”的状态。藤田芳政完全不信任她,要糊弄他比糊弄南田要困难的多。信任一旦不存在,平时的一举一动就很容易被发现破绽,汪曼春一边不露声色的为之前的行动做着扫尾,一边给自己准备着退路。   唐十和邵庭两人不必担心,想动他们首先要考虑唐氏这个庞然大物的力量。至于明楼,他一向思虑缜密,还有明诚和明台帮忙,更别提还有个深浅不知的明学文,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操心。惠子有她哥哥护着不会有什么危险。想来想去,汪曼春有点担心的,也就剩下了还在前线玩命的汪书彤。   尽管汪曼春从不觉得女性哪里不如男性——她自己就是个标准的女强人,但如汪书彤这样跑到前线真刀真枪去打仗,还能在短时间内熬出头来的,的确是不多见。从美国参战开始,日本就败局已定了,汪曼春避开军队的联络方式,托人辗转联系汪书彤,希望她能离开部队回家,带来日抗战结束之后,两人一起移居香港,过上安定的日子。然而她递出去的消息却没有收到回答。   “会不会是……书彤没收到消息?”汪曼春终于压不下内心的担忧,悄悄与唐十和邵庭见面。   “不可能,汪书彤还活着。我找的路子,消息不可能递不到她手里。”唐十摇头,也不由得皱起眉。   邵庭眼珠子一转,抿起嘴角:“哦哟,收到消息还不理不睬,小春儿,你这个妹妹的想法很危险啊……”   汪曼春不由得更加担忧了。   汪家在南京是大家族,但是这些年已经落寞了,汪曼春父母早亡,上辈子跟着汪芙蕖,这辈子随唐十东奔西走,和南京汪家的人完全没什么感情。唯二能让她挂心的姓汪的,除了已死的汪芙蕖,就是这个她当年亲自带回上海的小妹妹了。   早在她们初见的时候,汪曼春就意识到,汪书彤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并且几乎不听别人的意见。如今她进了部队不愿回家,汪曼春预感成真,在担忧之中又掺杂了一份了然。   “也不用太过担心,”唐十笑得温和,“我托人打听了,汪书彤在部队里如鱼得水,也没什么人为难她。”   “……只要……她安全就好。”对这个同姓的小家伙,汪曼春也管不来,总不能冲去前线把她揪回家,只能希望她好好的了。   南田洋子被刺杀之后,明台借与明楼明诚的冲突知道了兄长的真实身份,想到兄弟三人都是同一战线的战友,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对了大哥,学文呢?他是不是也有什么隐秘的身份?”明台对自家探不出深浅的小弟也极为感兴趣,急忙开口问道。   明楼取下眼镜擦了擦,也是疑惑说道:“我也不清楚,我查不出他这几年去了哪里……”   明学文在少年时刚到明家,就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比他大的明台都没他稳重,如今消失了几年,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热血上头的进步青年,这种形象也就能拿来糊弄糊弄不熟悉他的人,包括明镜在内的明家人只想说,骗谁呢!偏偏这小子嘴巴严实还会做戏,一点破绽不露,谁也查不出他的老底。   明楼想着小弟的身份,殊不知汪曼春也对明学文感兴趣,而且还顺口问了一句唐十。唐十与明学文已经打了好几次交道,大概知道明学文的等级身份,虽然没明说,却拐着弯的表示他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汪曼春听完不由得为老对头明镜掬一把同情泪,这位商界的风云人物一人扛起了上海经济的半边天,为的就是弟弟们能安然无忧,谁知道不论是亲弟还是义弟,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往日本人的枪杆子面前蹦哒,就连最乖的小堂弟也不是省油的灯。   由来大姐多苦逼啊。   唉,这么一对比,有个任性的妹妹也没那么纠结了呢。   “今年是哪一年啦?”唐十发了许久的呆,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   邵庭在看公司的季度报表,头也没抬就顺溜的答道:“民国三十一年啦!”   唐十慢了几拍才“哦”了一声:“……四二年了,快了,快了。”   “什么快了?”邵庭听得模糊,歪头问道。   “没什么。”唐十敲敲头,最近他的脑子不太好使了,注意力总是集中不了,记性也不行,“我也是年纪大了。”   “您可别这么说!”邵庭鼓起脸颊不满道,“您还风华正茂呢,再这么说我要闹了啊——”   唐十这些年越来越压不住邵庭,只能表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邵庭得意的捧着脸道:“唐爷,如今可是我和小春儿养着你的,我们要你好好儿的,你就要好好儿的!”   “好好好,好好儿的。”唐十无奈点头。   “邵庭啊,你喜欢国内还是国外?”   “国外吧,”邵庭开始畅想战后的美好未来,“最好是美国。医疗条件好……”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唐十也没有听清他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笑着应了。   “改天再问问阿春吧。”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嗯。 山前:听说有读者拿着刀和汽油,我方。唐老板快来帮我挡挡。 唐十:邵庭,我的A4纸呢?   ☆、第三十四章   “阿觉没有回信吗?”明学文叹了口气,“我的信她也没回。”   “我想叫她回来,女孩子,在外打打杀杀终究是不好。不过看上去她是不愿意。”汪处长完全没有自己就是收人头小能手的自觉,只把“温柔贤淑”的标准放在自家小辈身上。   明学文把汪书彤的事从脑海里清除出去,将注意力放到汪曼春身上来:“汪处长最近和藤田课长相处的可还愉快?”   “精诚合作,共抓特务,当然愉快。”   看来是怨气不小,也对,藤田芳政可比南田洋子难糊弄多了。明学文笑道:“还请代我向唐老板问好。”   明学文离开了,汪曼春却还坐在座位上满腹牢骚。南田洋子死了,又来个藤田芳政,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还不如辞职回家。   战场大部分时间都是喧嚣的,炮火声,砍杀声,呐喊声,一波接着一波回响在耳边。而汪书彤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但这并没有让她与整个部队割裂。她总是能在合适的时机做出正确的决定,该参加战斗的时候也绝不缺少血性。   年轻的将领手里捏着来自长姐的家书,眼神晦暗,几度提笔,最终还是没有写下回信。   “旅座。”李参谋敲门进屋,见汪书彤正将一张信纸叠起来,脚步就有些犹豫。   “进来吧。”汪书彤把信纸丢进抽屉里,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被人看到。   李参谋做到一边,惊奇道:“刚刚来了嘉奖令,你这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高兴。”汪书彤面无表情的答道。   李参谋:……我可一点没看出来。   其实汪书彤倒真是挺高兴,升官发财谁不喜欢?更何况她自从入党之后仕途再无坎坷,深受委员长器重,甚至不输黄埔军校毕业的正经的“天子门生”。只是她官升得越高,越觉得前路渺茫。   当兵的就是杆枪,上面的人想打谁,枪杆子就往谁脑袋上抵。现在他们国共联合抗日打日本人,打跑了日本人之后呢?真能坐下来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吗?   人常说聪明人都想的多,汪书彤觉得连自己的死脑筋都在思考退路,明学文大概也早就想到了,他们两个总不会在未来兵戎相见。   【……算了,大不了打完日本人就回家结婚造孩子,想来委员长也不会拦着人传宗接代。】汪书彤这么想着,单方面决定了自己和明学文的婚期。   几日后,明学文收到了从河北发来的电报,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笑开了花,一整天都神清气爽走路带风。   “哟,学文这是怎么了?”明镜问道,“发生什么好事儿啦?”   明学文:“嘿嘿嘿嘿嘿嘿……”   明楼刚回家就听见明镜的问话:“学文,大姐问你呢。”   明学文:“嘿嘿嘿嘿嘿嘿……”   汪书彤发来的电报上只有十个字。   【打完日本人,回老家结婚。】   当晚,明学文在自己的卧室里把手头上有的公司和股份都捋清楚了,一边傻笑一边自言自语:“这是我的,也是阿觉的……嘿……我的都是阿觉的……阿觉是我的……办中式还是西式?中式吧,洞房花烛夜……嘿嘿嘿……再生两个孩子……不行,不能生的太早,要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嘿嘿嘿……”   第二天,明台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的扒住明楼的肩膀:“大哥,快叫苏医生来给学文看看,他昨儿晚上怪笑了一夜,我都睡着了又被他的笑声吓醒了。”   刚下台阶的明学文:“……嘿嘿嘿。”   “大哥你看!快给他两片阿司匹林!”明台惊恐的后跳。   “吃药也没用了,救不回来了。”明楼拍拍明台的肩膀叹气。   明学文向来内敛,能让他开心到失态的事儿,想想就知道和汪家的小姑娘有关。   “怎么,汪二小姐跟你说了什么?高兴成这样。”   明学文扶了把眼镜,止住脸上的笑意:“她说,等仗打完了就回老家结婚。”   得,谈婚论嫁了都。   想到自己和女朋友八字都还没一撇,头顶还有大姐压着,明楼看到浑身散发着甜蜜气息的明学文就手痒。   “大哥你敲我做什么?”   “→_→没什么。”   虽然整个人都幸福得冒了粉红泡泡,但好在汪书彤还在千里之外,明学文没见到真人,险险守住了自己的理智。因为军统高层的问题,明台已经有倒向中.共的意图,程锦云接到“眼镜蛇”的命令,与他频频接触,偏偏在这个时候,“毒蜂”回来了。   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是明学文。   在明楼还未回国,明台也没当特工的前几年里,军统上海站的领导者“毒蜂”和中.共上海站的领导者“眼镜”才是上海地下世界的主角,这两个人一边和日本人斗智斗勇,一边互坑,最终毒蜂身份暴露被迫离沪,眼镜也在日本人的疯狂反扑下暂时蛰伏。   相爱相杀了两年多,明学文对王天风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丫就是一个蛇精病。每当王天风有动作的时候,谨慎如明学文总会避其锋芒,这次也不例外。没办法,正常人怎么能理解得了疯子的脑回路呢?再说了,他还等着打完日本人回老家娶媳妇呢。   “我总觉得毒蜂对明台哥不怀好意……是我的错觉吗?”明学文仔细思考着王天风近期的行动,“说不准,他也不是第一次坑自己的学生了。”   明楼对王天风的看法和明学文一模一样,知道毒蜂抵沪之后,他就当机立断的叫上明诚去和王天风对峙了,力求把自家弟弟救出王老师的火坑。   “肯定说服不了毒蜂。”明学文道。   事实如他所料。   明楼神色凝重。死间计划……没有人去送死,就完成不了任务。这个从王天风离沪时就开始谋划的局,终于把所有人都兜了进去。   明楼,明诚,明台,汪曼春,王天风……这些泥足深陷的人,谁也逃不脱。   ☆、第三十五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对明台来说,是他所经历过的最为绝望黑暗的时光。从于曼丽和郭骑云的死到老师王天风的叛变,打击一重接着一重,而原本疑似也是抗日分子的汪曼春竟成了真正的刽子手,不单心思深沉,手段也是狠辣。   在刑讯室昏黄的灯光里,明台看着汪曼春不甚清晰的影子,含糊问道:“……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汪曼春慢悠悠的答道。   “你变了,曼春姐,”明台说,“因为我杀了汪芙蕖吗?所以你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要抓住我报仇?”   汪曼春听到明台的话,一时间竟恍如隔世。上辈子她的确想过要为汪芙蕖报仇,也的确是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然而往事如云烟,该放下的总会放下,这一世,汪芙蕖生生磨掉了她心中最后的不舍,他最终的死亡也是因为她放弃了救他。   送汪芙蕖去死的人里,也有她汪曼春一份。   “你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我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来谈谈你们明家人的身份。”汪曼春凑近明台,轻柔地说道。   【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明台。】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刻,于曼丽顾不上与地面撞击的钝重的疼痛,也顾不上从口鼻中涌出的鲜血,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密码本吞下去之后,她睁大眼睛看向明台的方向,只想在死之前牢牢记住他。   【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明台。】   【明台……】   “明台!”   于曼丽扶着发昏的脑袋,花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她怎么可能活着呢?   入眼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大床,细碎的阳光从暗色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显得格外美好。   于曼丽掐了自己一下,很好,会疼,看来不是梦。她有点艰难地蹭下床,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气来。   这里是哪里呢?又是谁救了她?   她转动门把手,门没锁,门外是下楼的楼梯,楼梯下大概是客厅,是很有上海风格的房子。再往外面走,就渐渐能听到一些对话声。   “幺鸡。”   “碰!白版!”   “和了。”   “你怎么又和了!姓莫的,是不是你给他喂的牌?”   “哪儿能呀,是唐爷手气好,他打牌啊,从来不带输的。”   驰骋麻将桌十几年的唐老板笑而不语。   于曼丽走近之后看清了麻将桌上的四个人,然后她就傻眼了。   正对面的是一个英俊非凡夺人眼球的男人,坐在他上家的是一个相貌温厚的大叔,他下家是一个身形偏瘦的青年,而坐在他对面回头看向于曼丽的,则是刚被推下庄家的眼睛圆滚滚的王老师。   #我死里逃生之后看到我的老师在跟别人打麻将,还输了,莫名有点方#   #我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打麻将的四个人默契的看了一眼于曼丽,只有最帅的那个微笑点头致意。   “你怎么出来了?”汪曼春从沙发上站起来,刚刚她坐在宽大的沙发里,于曼丽没有看到。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位日本人的走狗,于曼丽马上进入了警戒状态。   汪曼春此时没梳头发,也没有浓妆艳抹,只穿着衬衫西裤,看上去比在七十六号上班的时候柔和了很多。她放下酒杯,离开了客厅,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碗白粥回来了。   将碗放到于曼丽身前的桌子上,汪曼春看着仿佛兔子一样瞪着自己的小姑娘,微微勾了下唇角:“惠子不在,我不会做饭,你就将就着吧。你是想自己吃,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对七十六号汪处长的恐惧压过了对白粥安全性的怀疑,于曼丽捧起碗小口吃起来。她的确是饿的太久了,对着一碗不知道有毒没毒的粥也感觉像是吃到了人间至高的美味。   汪曼春默默的扭过了头。   这小姑娘……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工,怎么看上去就这么软萌呢?   自己和自家妹妹都柔弱不起来的汪处长表示对这种软妹完全没有抵抗力……   “阿春啊,我也想喝粥。”唐老板又和了一圈,在王老师的怒视中可怜兮兮的汪曼春:“我还没有喝过阿春熬得粥呢。”   汪曼春:……不是你自己只念着邵庭的好手艺不愿意喝我的粥吗!挑食!矜贵!还装可怜!!!   唐十:QAQ想喝粥。   莫先生回去工作了,麻将桌三缺一没法打,王天风憋在一边装高冷,明学文不好开口,汪曼春也要去七十六号了,为于曼丽解惑的差事就落到了唐十手上。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王天风想自己去死,而通渭军统高层的明楼也想自己去死,两人争执不下,最后王天风快了一步,抢先把自己送到了明台的刀片前。比较悲剧的是,汪处长觉得王老师一死百了太轻松,索性把只剩了一口气的他丢到了唐十的私人医生面前,于曼丽也是那时候被检回来的。只可怜了郭骑云,既不像王天风位高权重,也不像于曼丽戳中了汪处长的萌点,被简单治疗了一下就丢给他女朋友了。   郭骑云:宝宝心里苦。   “那明台呢?他还……好吗?”于曼丽急切问道。   那个偏瘦的青年探出头来,轻声笑着答道:“小嫂子好,我是明学文。你放心,明台哥没事儿。”   于曼丽“唰”地红了脸。   【小,小嫂子什么的……】   一个月后。   “我就说提前干掉藤田芳政准没错……”明学文双手插兜望天,想到刺杀成功之后才发现的他要带着明镜一起上火车的计划,就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自卖自夸也给我差不多得了啊——”明楼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长本事了你小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久。”   “哦,灯下黑。”明学文耸肩。   在他们的安排之下,明镜陪着“已死”的明台前往香港,于曼丽也被明楼捞出了军统,丢到了那边。汪曼春还做着她趾高气扬的处长,明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位子也还稳当。   未来还很长久,只愿一切都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腾了这么久,这篇文章总算是写完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究竟是为什么挑了自己最忙的一段时间开文,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没有写大纲写梗概的习惯,在过去我写得最顺手的是五六千字的小短篇,文章字数一上万,就觉得要继续下去真是分外艰难。 这篇文也不例外,我视之为失败之作。从去年十一月开始,我反复产生了好几次要坑掉的冲动,有时候是因为太忙了,有时候是觉得不足之处太多,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脑洞开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时至今日,终于算是完结了。不管好坏,总算是完结了。 来说说几个主要的原创人物。 关于唐十:唐十是我一厢情愿的产物,他心怀慈悲,胸襟广阔,同时机智果决,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太过平面化的人物。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单身狗。 关于明学文:学文弟弟是抢戏小能手啊,在一开始,他的出现其实只是为了给汪书彤配个cp,至于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一只腹黑痴汉,我也不清楚……(心虚的瞥眼) 关于汪书彤:汪书彤,或者说陈觉,是我以前想塑造的一个主角,沉默寡言,但是内心活动丰富,真正的热血白甜小天使2333。 以及,上面三个人,其实都是穿来的。 结局大概就是这样了,从原剧出发,我知道汪曼春和明楼之间绝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作为同人,我努力把他俩往一块儿凑了,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而唐十还能亲眼看到日本投降,他的心愿也满足了。明学文和汪书彤也准备回老家结婚了,挺好的是不是? 最后感谢所有看过这篇文的读者们,你们都是小天使,磨磨蹭蹭了这么久,身为作者的我看到这篇文都是崩溃脸。 好吧,好歹也是我完结的第一篇上万字的文,容我自我安慰一下。 接下来不定期写不负责任的番外,想看的可以继续看,我觉得说不定比正文好玩呢?(什么鬼)   ☆、番外一 白头到老      【婚礼】   很早以前,汪曼春就幻想过,与师哥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要有崭新笔挺的西装和洁白的婚纱,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走到神父面前,互相许下忠诚一生的诺言。   即使并不是基督教徒,只要想到这样的画面,她就觉得内心盈满了虚幻的幸福,而如今,虚幻终于落到了实处。   明镜作为家人坐在教堂前排的长椅上,心绪复杂。   汪芙蕖害死了他们姐弟的父亲和明台的母亲,明汪两家自此结仇,然而就像诅咒一样,继承了明家血脉的明楼和明学文先后爱上了汪家的姑娘,仿佛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一同死去,但熬过战火纷飞的岁月的明镜却想所有人都好好活着,毕竟汪芙蕖已经被明台亲手射杀,一味的纠结着过去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舍不得看着自己的弟弟们孤独一生。   心软了,就输了。   坐在明镜右手边穿着的汪书彤板着脸盯着新郎和新娘,她倒是很想送上一长串儿祝福,奈何站到长姐面前就说不出话,看上去活像是来寻仇的,只好在说完“祝您幸福安康”之后退散。明学文凑到汪书彤耳边小声说道:“阿觉,你觉得大哥和嫂子的婚礼怎么样?你要是喜欢我们将来也这样?”   汪书彤微微侧头,在明学文希冀的目光中柔和了表情:“你高兴就好。”   明镜:怎么觉得我家小弟和女朋友的相处模式有点不对呢。   【生活】   明太太有点儿不开心。   自打移居香港,她就没什么事可干了,没钱了找明楼,想吃饭了找阿香,人生唯一的乐趣就是买买买。   唉。   小明太太也有点儿不开心。   离开了刀口舔血的特工生活,她也没事干了,人生唯一的乐趣是和大嫂一起买买买。   唉。   “所以说这人呐,习惯了忙碌,突然一闲下来,心里就空落落的,你说是不是,汪公子?”   汪书彤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被于曼丽挽着手臂,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不打仗以后混吃等死的人生的。   逛完了街心满意足回家的汪曼春刚进家门,就被从背后凑过来的明楼抱了个满怀。   明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曼春,我想你了。”   “你才出了三天的差。”汪曼春推了他一把。   结婚以后,明大公子像是从蟒蛇变成了树袋熊,睡前要抱抱,起床要抱抱,出门要抱抱,在家里呆着看报纸的时候也要把汪曼春抱在怀里。   汪曼春:(_)神烦。   “曼春,大姐前两天还说,我们都不小了……”明楼手指划过汪曼春的旗袍,灵巧地解开一颗颗纽扣,“明台家的小子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汪曼春打掉明楼的手:“回房再说。”   “没事儿,阿香今天不在……”   面对欲.求不满的明先生,明太太表示真是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   【孩子】   明台哀怨的趴在桌子上,第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孩子生得太早。   儿子都是来跟他抢媳妇儿的!   被儿子缠着安慰不了明台的于曼丽掩着嘴轻轻笑了。   “明大宝!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明台瞪眼。   明家小辈里最大的是明台家的儿子,小名大宝,以此类推,明楼和汪曼春家两个孩子分别叫二宝和小宝。   明大宝小朋友得意洋洋的看了自己亲爹一眼,又对着妈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明台:小兔崽砸!   明小宝看着她家堂哥和叔叔的互动,长叹道:“鱼唇的凡人啊。”   明二宝小朋友笑着摸了摸智商超群的妹妹的头发,虽然比明大宝小了一岁,但他可是成熟的多。   明楼和明台在打网球,汪曼春和于曼丽坐在宽大的太阳伞下喝茶,不一会儿,明诚也牵着女朋友过来了。   四名已婚人士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汪曼春调笑着问。   明诚丝毫没有犹豫,中气十足地答道:“年底!”   朱徽茵脸红了,羞恼的拿胳膊肘捅了一下明诚。   【死别】   战争带给汪书彤的,除了令人羡慕敬仰的荣誉,还有用再名贵的药材也治不好的伤病。   “对不起。”汪书彤倚在床头,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着,“说好了一起,我要食言了。”   明学文帮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没关系,只是到了阴间,要劳你等我了。”   “那要等好久啊。”   “阿觉,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说好了的。”   【白头】   青年时的明先生是英俊的,汪小姐是美丽的。   老年时的明先生……依旧是英俊的。   “不要脸,都老成什么样子了。”汪曼春哼了一声。   “那也是帅老头,”明楼更加不要脸的说道,“明太太也是个美丽的老太太。”   帅老头和美老太太每晚都顺着湖边散步,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当然是美丽的,可是你已经不帅啦。”   “我不帅谁帅?”   “郭靖呀,他多帅。”   想到那部前两年刚播放就风靡大江南北的武侠剧,明楼就忍不住在心里扎邵爵士的小人儿:“早知道就该托关系禁播那部剧。”   汪曼春嗤笑:“越老越像小孩子。”   “郭靖再帅也是黄蓉的,可你是我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开心。 身为一个单身狗,大晚上写糖。 QAQ。   ☆、番外二 假如穿来的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建立在汪曼春没有重生,并且没有唐十和明学文的基础上 番外cp:【明明可以靠智商偏偏要靠拳头的耿直girl陈觉】×【嘴硬心软的“汉奸”汪处长】 前排说明雷点,不喜的读者请无视,勿喷   “你本家的妹妹家人都过世了,要来上海投奔我,你抽空去车站接一下她。”汪芙蕖说。   汪曼春坐着车等在火车站外,有些不耐烦。   妹妹?她可是独生女,哪来的妹妹!只怕是南京老家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堆里出来的。   不一会儿,她手下的人就领着一个姑娘走过来了。   “你叫什么?”汪曼春问道。   “陈觉。”   “嗯?”汪曼春挑眉,“不姓汪?”   “随母姓。”依旧是过分简短的回答。   汪曼春这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所谓的“妹妹”。   个头不低,肤色很白,五官精致秀气,只是眼睛里没什么神采,看着有点木。   陈觉坐在汪曼春身边,从火车站到汪公馆,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   不会是个傻子吧?汪曼春忍不住想。   “你的房间在二楼,跟我来,”汪曼春领着陈觉上了楼,“我就住在隔壁,没事不要找我。”   陈觉的房间早已经收拾好了,她带来的行李也在刚进门的时候就交给仆人去安置了。汪曼春有点烦躁的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汪芙蕖大部分时候是不回家吃的,陈觉这个“老家投奔来的”孩子也不足以让他特地抽空见一次,于是最后还是汪曼春和陈觉两人坐在桌前吃饭。   一顿饭吃的分外憋气。   以往汪芙蕖偶尔回来,和汪曼春叔侄二人好歹还会交流几句,而陈觉就像个闷葫芦,连坐在饭桌前的时候也不愿意开口,汪曼春觉得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吃饭。   饭后,汪曼春喝完茶,打算再去一次七十六号。   “曼春姐,”陈觉突然拽住汪曼春的手腕,“没事不要找你,那有事呢?”   汪曼春略有些惊讶的答道:“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找我。”   初见陈觉时,汪曼春觉得这个从老家来的小孩子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不过应该比较好管教;半年后,汪曼春只想对着当时的自己骂一声眼瞎。   陈觉哪里是脑子不好使,简直太好使了——被送进高中之后就没考过第二名,与之相对的是她不同凡响的惹祸能力。上了半年的学,这已经是汪曼春第七次作为家长因为孩子打架被叫去学校了。如果不是汪芙蕖财政司副司长的面子和汪曼春七十六号情报处处长的赫赫凶名,陈觉只怕早就被忍无可忍的校长扔出学校了。   汪曼春怒气冲冲的走进老师们的办公室,再次用阴沉的脸色和手上的枪吓退了被揍学生的家长,然后揪起陈觉的领子一路扯着她丢进车里。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你整个周末都给我在祠堂里跪着!”   陈觉顶着被打青了的眼圈,看了一眼汪曼春,又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他们说你心狠手辣。”   汪曼春被气笑了:“那又怎么了?我就是心狠手辣,怎么,陈小姐有这么个姐姐不开心了?”   “还说你是汉奸,不得好死。”   陈觉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说一次,我打一次。”   汪曼春一手搭着方向盘,沉默了很久。   她和叔父都被绑在日本人的船上了,而陈觉还是个孩子,她想她能远离日本人的势力,才把她送到没有日本势力直接控制的学校里去念书。但这样的学校,一定会有骨气硬瞧不起汉奸走狗的人,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陈觉是“汉奸家的孩子”,又怎么会不受影响?   “……那他也没说错。我不是说过吗,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   陈觉不以为然的扭头去看车窗外,显然是没把汪曼春的话听进去。汪曼春又说了两句,见她连回都不回,只好结束这个话题。   “不会的。”陈觉用连汪曼春也没听到的音量说。   转眼又是一年。   “站住,”汪曼春在陈觉背后举枪,“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陈觉扬了扬手里的档案袋:“日本梅机关在中方的部分间谍名单。”   汪曼春心头一紧,伸出手:“阿觉,你还小,才会受别人蛊惑。那群人不会把你的性命当回事,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把档案袋给我,我当不知道你这次行为。”   陈觉摇头,面对枪口不退反进,她那双幽深沉寂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总让人心里发寒:“你带回来的。”   相处日久,汪曼春已经习惯了陈觉过分简短的说话方式。   【你带回来的。】是什么意思,汪曼春只花了两秒钟就想明白了。   南田洋子自见过陈觉一面后就非常欣赏她,近半年的时间,在南田洋子的有意安排之下,陈觉也作为编外人员参与过几次七十六号的行动,甚至获得了在接受检查的前提下出入七十六号和特高课的资格。   汪曼春几乎能想象得出来,陈觉是如何空手进入特高课盗出档案,又放进自己的包,然后又空手离开……拥有着免检权的自己不正是最好的运输工?谁会想到自己的妹妹会把要命的文件偷偷丢进自己的包呢?而如今,日本特高课已经发觉档案被盗,即使汪曼春把档案袋还回去,也势必要被日本人怀疑……   “看来你是蓄谋已久……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冷静的算计了自己和日本人,怎么可能是因为被抗日分子蛊惑一时头脑发热?   陈觉将档案袋放到桌子上,往汪曼春的方向推过去:“你可以去还给日本人,但要保证不被怀疑,你还得把我抓起来。”   汪曼春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积德不够,谈个男朋友家族是世仇被棒打鸳鸯,养个孩子还是抗日分子专拖她这个“汉奸”的后腿……   汪公馆里的几个仆人都被支使出去,只剩下一手持枪一手把玩着档案袋的汪曼春和等候她决定的陈觉。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汪曼春皱眉,“故意让我发现你的行动有什么好处?”   “加入我们。”   “如果我不同意呢?日本人能给我高官厚禄,你们能给我什么?”   “给不了。那你就把我抓起来。”   ☆、番外二 假如穿来的只有一个人   “师哥!”细密的雨幕下,汪曼春站在七十六号门口,对着曾经的爱人露出明艳的笑容。   面前是年少时的美梦,身后是修罗恶鬼聚居之地。   【看来是打算直接下班了。】陈觉透过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开始收拾起汪曼春的没处理完的工作文件和要带回去的东西。   “处长,您忘记带外套了。”   师兄妹二人之间的甜蜜气氛被突兀的□□来的声音打破,一身衬衫西裤眉目清冷的少女手里拿着长大衣,面无表情地替汪曼春披到身上。   汪曼春拉着陈觉的手臂对明楼笑道:“都忘记介绍了。师哥,这是我老家来的妹妹阿觉;阿觉,这是我师哥明楼。”   明楼觉得这姐妹二人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却说不出违和感到底出自哪里,只好微笑着打招呼:“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曼春的师哥明楼。”   若只有汪曼春和明楼两人,他们有数不尽的情意可以互相倾诉,但陈觉□□来变成三个人之后,就不可避免的冷场了。   汪曼春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陈觉,对明楼说道:“我回家还有事,就先走了,师哥。”   陈觉开着车,汪曼春坐在副驾驶位子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驾驶座上的人沉声道:“不要相信明楼。”   “他可是我师哥,我从小就认识、喜欢的师哥,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吗?”汪曼春扬起唇角。   “你就该相信我,”陈觉一脚踩下刹车,侧头凑到汪曼春耳边说,“我不会害你,我保证过的。”   除夕夜,汪曼春在七十六号审讯抗日分子,汪芙蕖在酒店里被人用□□一枪穿透肺部,紧急送往陆军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不是毒蝎小组动的手?”明楼接到消息后诧异不已。   “毒蝎小组还没动手汪芙蕖就被刺杀了,是‘鸿雁’亲自下的杀手。”明诚将刚刚收到的消息汇报给明楼。   □□上海第二行动小组行事隐秘,就算是明楼,也只知道组长“鸿雁”,其他人连代号都不清楚。他们很少进行情报收集工作,只要行动十有八.九是暗杀任务,早在两个月前,组长“鸿雁”就向党中央递交了刺杀汪芙蕖的申请,前些天刚刚被批准,如果是他们动的手,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汪芙蕖被刺杀后,汪曼春借心脏病发请了半个月的假,如果不是南田洋子极力反对,她更想请到一个月。待了两天看过医生之后,汪曼春换上不起眼的粗布短衫溜出汪公馆,扮作跑腿的小工前往港口。   陈觉倚在墙边,见到汪曼春的身影之后转身拐进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走水路?保险吗?”汪曼春问。   陈觉微微点了一下头,伸手指向已经开动的轮船:“有人照顾,他现在叫王荷花。”   王荷花……很好,这名字起得很不错,很有陈觉的风格。   汪芙蕖早就是各路人马的眼中钉,要杀他的绝不止国民党和中.共,汪曼春和陈觉商量之后决定先发制人。只有自己动手,陈觉才能保证留住汪芙蕖的性命,现在汪副司长还在昏迷中,等他醒来,估计已经在香港的土地上了。   “送走他,我们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看不出啊,军统的毒蝎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是毒蜂的学生,”南田洋子被杀后,莫先生对军统上海站的新任长官做出了高度评价,“这么优秀的人才,完全可以活动到我们这边来嘛。”   陈觉正在磨刀的手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随你。”   “唉,老黎那边都已经行动了,我们挖自己人的墙角不好吧?”小马插嘴,“黎叔会气得骂人的。”   “这不是还没策反成功吗?”莫先生正色道,“我们也要为吸收新鲜血液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你看看毒蝎的身手,他就该来我们小组!”   “就这么决定了。”陈觉同意之后表示自己先走了。   陈觉:→_→她才不是因为看眼镜蛇不顺眼才默认老莫抢人给他添堵呢。   小马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头儿你不吃个饭再走?”   莫先生往小马头上呼了一巴掌:“傻小子,跟你吃有什么意思,人家要去跟心上人吃!”   “莫叔你说啥?头儿看上谁了?”   “我说了明楼不可信。”陈觉负手站在牢房外,看到精神头还不错的汪曼春,心下松了口气。   汪曼春翻了个白眼:“行了,少说两句吧。”   “要我救吗?”   “不用,你帮我把后续扫尾工作做好就行,”汪曼春整理了一下衣领,七十六号情报处处长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会有人放我出去的。”   “尽快。”陈觉点头。她觉得藤田芳政比南田洋子更让人头疼,因此决定等汪曼春一脱身就安排行动解决掉他。这种行动原本是要跟眼镜蛇小组通个气的,不过因为汪曼春拒绝了向眼镜蛇先生透漏真实身份,陈觉就只向上级做了申请。至于日后明楼知道真相心里是什么滋味……陈组长并不想知道。   凶残的汪处长——现在该叫前·汪处长了,充分发挥了身为汉奸的六亲不认和心狠手辣,在正式退场之前绑了自己的老仇人明镜,自导自演了一出面粉厂惊魂。   陈觉:曼春姐你这么凶残会没人娶的。   “你不走吗。”离开上海之前,汪曼春向陈觉发出邀请,“一起去香港吧。”   陈觉摇头:“等仗打完了就去。”   “你不会骗我吧?可别不小心丢了性命。”   “不会,谁能杀得了我。”   陈觉最终还是没去成香港,她送走了日本人,然后死于内战刚开始的时候。明家迁往香港时,明楼将陈觉常用的匕首带给了汪曼春。   “她是自杀。”明楼说。   “我大概想得到……因为幻想破灭了吧,”汪曼春苦笑,“她一直是理想主义者。”   对明楼来说,我抵不过他的亲人和理想。   对你来说,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到这里就彻底完结了。 之后会开陈觉和慕重光的故事,现代文,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挥手绢) 文名:《我觉得我重生的方式不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靳惜何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